仁心医馆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老旧的药柜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李薏仁正在给一位咳嗽的老街坊写方子,头也没抬。
何婉清就坐在旁边的待诊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素雅旗袍,没有过多的首饰,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自从上次李薏仁在她家展现了那手神乎其技的医术后,何婉清便成了仁心医馆的常客。
她倒不是有什么大病,只是时常会寻些由头过来坐坐。
或是说自己有些睡眠不佳,或是说近日胃口不好。
猪笼里大院的街坊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他们看来,这羊城鼎鼎有名的何家千金,一颗心算是彻底挂在了他们院里的李神医身上。
“李医生,我最近觉得皮肤有些干燥,是不是应该多吃些燕窝、雪蛤之类的东西补一补?”
等李薏仁送走老街坊,何婉清才轻声开口,声音温婉动听。
李薏仁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那眼神专注而纯粹,不带一丝杂念,看得何婉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眼睑。
“何小姐,请伸出右手。”
李薏仁的声音平静无波。
何婉清依言将皓腕放在脉枕上。
李薏仁三指搭上,闭目凝神。
诊室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何婉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温热而有力,一股奇异的安定感顺着手腕传遍全身。
她偷偷掀起眼帘,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在何婉清见过的所有年轻男子中,李薏仁无疑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身上没有丝毫浮华之气,也没有那些人见到她时或谄媚或紧张的神态。
他只是一个医生,一个纯粹的医生。
良久,李薏仁松开手,睁开眼。
“何小姐,你这不是干燥,是内有虚火,脾胃运化不佳所致。”
“啊?虚火?”何婉清有些意外。
“嗯。”李薏仁点了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你平日里是不是思虑过重,时常熬夜,饮食也不规律?”
何婉清微微一怔,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最近确实因为商会的一些事务和对李薏仁的……挂念,而时常辗转难眠。
“而且,”李薏仁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刚才提到的燕窝、雪蛤,性平或微凉,虽能滋阴润燥,但你目前脾胃虚弱,受纳不了这些滋腻之品。”
“吃多了,非但不能改善皮肤,反而会加重脾胃负担,导致湿气内停,到时候问题更麻烦。”
何婉清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观念,就是这些名贵补品是对身体最好的。
没想到在李薏仁这里,竟成了有害的东西。
“那……那我该怎么办?”她虚心求教。
李薏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从药柜里抓了几味药。
“我给你开一副调理脾胃、清降虚火的方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草纸上写下药方,字迹清隽有力。
“回去后,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
“另外,你说的皮肤干燥,用不着那些名贵的东西。”
李薏仁放下笔,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自己用甘草、白芷和珍珠粉做的润肤膏,不值什么钱,但效果比你说的那些好。”
“最重要的是,饮食清淡,规律作息,保持心绪平和。医者不医心,药石终究是外力。”
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在看病,不如说是在“说教”。
换做旁人,胆敢如此对何家大小姐说话,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
可何婉清听着,心里非但没有半点不快,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她见惯了阿谀奉承,听多了甜言蜜语,却从未有人像李薏仁这样,如此认真、坦诚地关心她的身体。
这种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专业态度,这种“不解风情”的首白,在她看来,比任何花言巧语都要动人。
“好,我记住了。”
何婉清郑重地接过药方和瓷瓶,像是收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她看着李薏仁,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敬佩与倾心。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坚守在破旧医馆里的年轻医生,他的世界比她所认识的任何豪门子弟都要广阔、都要富足。
而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家族背景,在他这份纯粹的医者仁心面前,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份独特的反差,像一块磁石,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