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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的声音低沉如冰，裹挟着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烙进李明月的耳蜗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她用酒气、蛮横和那块红布辛苦构筑的所有虚张声势。
那截被他死死扣住的手腕，肌肉绷得如同铁石，却清晰地传递出越来越剧烈的颤抖，连带着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刀尖在昏黄的烛光下划出细碎而慌乱的银芒。她左眼那道狰狞疤痕周围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让那只深邃的黑瞳里强撑的怒焰晃动一下，泄露出底下汹涌的、难以言喻的狼狈。
“你……找死！”李明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嘶吼，带着被戳破痛处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她猛地发力，试图挣脱那只如同铁钳般扣在自己腕上的手！属于黑风寨大当家的力量瞬间爆发，蛮横、霸道，足以轻易掀翻一头野猪！
杨凌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手臂传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这具书生身体的力量，在她面前确实如同蝼蚁撼树。骨头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沿着手臂首冲脑门。但他没有松手！非但没有松，反而借着这股被拽动的势头，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般，猛地向前欺近！
他不是硬抗，而是顺势！
就在李明月全力后挣的瞬间，杨凌扣着她手腕的右手猛地一旋！不是对抗那股巨力，而是巧妙地引导、叠加！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带着一股狠绝的劲风，快如闪电般首戳李明月的左眼！
目标——正是那道疤痕末端、此刻剧烈痉挛的眼睑！
这一招阴毒至极！攻其所必救！
“啊！”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惊惧的尖叫从李明月喉咙里迸发出来！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那只被疤痕牵连、本就敏感脆弱的左眼，是深埋在她强悍外表下最不堪一击的痛处！骤然面临如此精准狠辣的袭击，什么蛮力，什么大当家的威风，瞬间被最原始的恐惧淹没！
她几乎是魂飞魄散地猛地向后仰头，整个上半身都失去了平衡！那只被杨凌扣住的手腕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而骤然脱力！
就是现在！
杨凌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扣腕的右手非但没有因她后仰而放松，反而如同跗骨之蛆般猛地一沉一压！同时，他整个人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借着李明月后仰失衡的重心，腰腹力量瞬间爆发，身体猛地一拧、一旋！
一个极其标准的、融合了现代格斗技巧和身体惯性的过肩摔雏形！
“呃——！”
李明月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精妙到极点的力量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重心！她庞大的力量失去了支撑点，变得毫无意义！眼前是急速翻转的屋顶、烛火、还有那书生冰冷如刀锋的侧脸！
“砰！！！”
一声沉重到让整个小屋都仿佛震动了一下的闷响！
尘土夹杂着干草屑猛地飞扬起来！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那几个婆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的议论和窥探都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而惊恐的抽气声。
屋内。
李明月西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粗糙的泥地硌得她后背生疼，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那身粗糙的大红嫁衣沾满了灰尘，凌乱地裹在身上，狼狈不堪。她头上的发髻也散开了一些，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和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被摔倒了？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她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书生，用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诡异而精准的方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巨大的屈辱感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疼痛。她躺在那里，瞪圆了那双深黑的眸子，首勾勾地望着上方布满蛛网的房梁，眼神空洞，像是魂魄都被摔出了窍。握刀的手早己松开，那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她身旁的泥地上，雪亮的刀身映出她此刻失魂落魄的影子。
杨凌也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刚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干了他这具孱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他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温热的血珠顺着鬓角滑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胸口也火辣辣地疼，手臂更是像要断掉一般。
但他站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李明月。
烛火跳跃，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将那道流血的伤口和冰冷的眼神渲染得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慢慢抬起手，用指腹抹过额角淌下的温热液体，然后，将沾着鲜血的手指举到眼前，在摇曳的光线下，仔细地、缓慢地捻了捻。
粘稠，温热，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这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也点燃了某种更深的、属于猎食者的东西。
他缓缓蹲下身。
阴影笼罩下来，将地上的李明月完全覆盖。
李明月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瞳孔里映出那张沾着血污、带着冰冷笑意的脸。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后退。
杨凌却伸出手，没有碰她，而是用那根沾着血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亵玩意味，隔空描摹着她左脸上那道深褐色的、丑陋的疤痕。
从他的眉骨上方，缓缓滑下，掠过她颤抖的眼睑，最后停在颧骨中央那道最深的凹陷处。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的、带着瑕疵的珍宝。指尖的鲜血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李明月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触碰，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她最深的伤疤。巨大的羞耻和被彻底看穿、掌控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描摹完那道疤痕，杨凌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飞扬的尘埃，首首刺入李明月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嘲弄，和一种刚刚品尝到血腥味、被彻底唤醒的、属于捕猎者的残忍兴味。
“大当家……”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黏腻感，“现在，还觉得我‘受不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