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软软看着那件明显比自己手艺好上千百倍、也明显更加合身精致的衣裙,再看看萧凛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的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默默地伸出手,接过那件还带着他指尖余温的丝绸衣裙。布料冰凉顺滑的触感,与他刚才冰冷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她背过身去,在角落里飞快地脱下自己的旧衣,将那件月白色的新衣套在身上。丝绸如水般滑过肌肤,带着微微的凉意,却异常服帖。宽窄合度,腰线恰到好处地收束,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刚刚开始发育的曲线。袖口和领口都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头。
她局促地转过身。萧凛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如同最严苛的检验官。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从发顶到足尖,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那目光不再是审视物品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满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被打磨成理想模样的专属藏品。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并非要触碰她,而是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衣领处一丝几乎不存在的褶皱。
“嗯。” 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认可。然后,目光转向她脱下来、放在椅子上的那件针脚歪斜的浅水碧色旧衣,眉头微皱。他走过去,首接抓起那件衣服,看也不看,随手就丢进了角落燃烧着的灶膛里!
“啊!” 玲软软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抢救。那是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熬红了眼睛才做出来的……就算难看,那也是她的东西!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抹浅碧色,布料在高温下蜷缩、焦黑、化为灰烬。玲软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跳跃的火舌,心口像是被狠狠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疼。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萧凛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滚落的泪珠,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物件被更新换代后的漠然。他走到墙边悬挂的兽皮旁,拿起一块鞣制好的、柔软的鹿皮,又拿出匕首,开始切割、缝制。不多时,一双小巧的、带着毛茸茸镶边的鹿皮短靴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靴子放在玲软软脚边。
“穿上。”
玲软软看着脚边崭新的、一看就十分暖和的鹿皮靴,再看看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泥污、鞋尖磨破露出脚趾的旧布鞋,又看看灶膛里最后一点浅碧色的灰烬,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绝望淹没了她。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带着强烈的情绪看向萧凛,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烧掉我的衣服?那是我的!” 她指着灶膛的灰烬,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终于敢露出獠牙的小兽,尽管那獠牙是如此脆弱无力。
萧凛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暗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冰冷的金芒,沉沉地锁住她因愤怒和委屈而涨红的小脸。木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压抑得让人窒息。
他一步步向她逼近,步伐沉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玲软软被他眼中的寒意慑住,刚才那点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无踪,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再次抵上冰冷的墙壁。
萧凛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他伸出手,并非打骂,而是用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抬起了她满是泪痕的下巴,迫使她仰视着自己。
“你的?”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质问,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你?”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得她下颌生疼。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刮过她身上崭新的月白衣裙,扫过她脚边的鹿皮短靴,最后落回她盈满泪水的、充满惊惧和控诉的眸子里。
“衣服,鞋子,食物,这间屋子……” 他微微俯身,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唇瓣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宣告:
“连你喘的每一口气,流的每一滴泪……”
“都是我的。”
“明白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玲软软的耳膜,钉进她的心脏。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的暗金色眼眸,巨大的恐惧终于彻底碾碎了她所有的委屈和反抗意识。她明白了。在这个男人眼里,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属于他的物品。一件可以被他随意打扮、随意处置的所有物。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她不再挣扎,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墙上,只剩下无声的啜泣和绝望的颤抖。
萧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只见她的眼眸在瞬间失去了光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一般,变得灰暗无光。而那原本如决堤洪水般汹涌的泪水,此刻也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止住了,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再掉落下来。
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原本是想让她抬起头来,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她此刻的表情。然而,当他看到她那副绝望而又哀伤的模样时,心中竟不知为何突然一软,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他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颊,那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的细腻和柔软,让他不由得有些恍惚。然后,他用指腹,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狠狠地抹去了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动作虽然显得有些粗鲁,但却出奇地没有弄疼她,反而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的珍视。
“穿上。” 他再次命令,视线扫过地上的鹿皮短靴。
玲软软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动作僵硬而迟缓。她缓缓地弯下腰,仿佛这一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她全身的力气。她的手颤抖着,慢慢地解开破旧布鞋的鞋带,然后轻轻地将鞋子从脚上脱下来。
那是一双己经磨损得很厉害的布鞋,鞋底都快磨穿了,鞋面也布满了补丁。但玲软软却一首舍不得扔掉它,因为这是她唯一的一双鞋子。
她把那双破旧的布鞋放在一旁,然后拿起那双崭新的鹿皮靴。靴子的颜色是深棕色的,上面有着细腻的纹理,摸起来非常柔软。这双靴子显然是精心制作的,不仅款式时尚,而且质量上乘。
玲软软小心翼翼地将鹿皮靴套在自己的脚上,感受着那温暖的皮毛包裹着她的脚踝。靴子的大小刚刚好,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她的脚被柔软的皮毛包裹着,隔绝了地面的寒气,让她的双脚感到一阵暖意。
然而,这股暖意并没有让玲软软感到舒适,反而让她的心头发冷。她知道,这双鹿皮靴并不是属于她的,而是萧凛施舍给她的。这双靴子代表着她的卑微和无奈,也代表着她与萧凛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萧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玲软软的动作。他的目光冷漠而无情,就像他刚才对玲软软的宣判一样。然而,当他看到玲软软顺从地穿上鹿皮靴时,他眼中那冰冷的金芒似乎缓和了一瞬。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萧凛便恢复了他那冷漠的表情。他不再看玲软软一眼,转身走向门口,仿佛刚才那场冰冷残酷的宣告从未发生过。
玲软软穿着那身价值不菲、却如同枷锁般的月白衣裙和暖和的鹿皮靴,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物质堆砌的牢笼,第一次让她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无法挣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