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楚安刚举剑砍了一堆人,越上屋脊望向岁月静好的还梦院。
楚安这次本身是来看戏的,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谁祖宗在哪朝哪日死在了哪里,是他自己祖宗他也懒得管。
他自有自己的目的。
还梦院外,念楼兰捋了捋衣袖,兰顾手里拿了个...半人大的巨斧。斧身上刻着一朵朵兰花。
楚安认得这巨斧,是北原旧任葬花主的天命武器——斩归期。
扼杀来时,斩尽归期。
惊世神兵啊,都说这神器的威力是随主子心性的,这看样子...
兰顾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看是和原主差不了多少。
楚安上一秒还在和一旁狮虎吐槽这里的百姓叫声难听,结果话没说完,铺天盖地的银丝向他劈头盖脸一阵猛.插。
楚安利索地掏出配刀,一个起跳灵活地游走在银丝雨中,他像是非常了解念楼兰的出招,精准地踩在了每一个安全点。
这一条条锋利的丝线坚韧无比,被划中是要掉肉的。
念楼兰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停顿手上的攻势,食指轻抬,万千银丝如铺天暴雨卷携着阴沉黯淡的月色,将楚安牢牢地困在了丝线囚笼中。
冬风凛冽,寒意肆起。
念楼兰的每一次屈指都利落果断,丝毫不给人留停步的机会。在如此强悍的猛攻下,楚安落下的每一步都有些铤而走险。
楚安的剑尖挑开最后一缕缠向面门的银丝时,靴底踏在青瓦上碾出细碎裂痕。
抬眼望去,念楼兰立在三丈外的飞檐上,古华又端庄月白狐衣被夜风荡在寒夜下,眉心的鎏金玉坠子映着他半垂的眼睫,像只蓄势待发的妖狐。
唇角还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教人分不清是兴致盎然还是杀意翻涌。目光对视上的那一刻,楚安看到念楼兰的眉眼微不可察的弯了弯,接着一道冰寒刺骨地声音穿过密布的银丝,首冲他的耳侧。
“观山观海也得分场合,分心是要掉脑袋的。”
念楼兰的指尖银丝突然如活物般蜷曲,在楚安脚边织出密不透风的银网。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不知何时,一缕银丝己缠上喉结,只要对方指尖一动,便能像割破窗纸般切断他的气管。
“砰!”
斩归期的巨斧带着破空声劈来,楚安反手用断剑格挡,虎口被震得发麻。
抬眼正对上兰顾阴鸷的眸子——这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左肩的蛇纹彩绘在月光下泛着金粉,像条随时会窜上来噬人的活物。
“你的头,”斩归期从后方碎风袭来,“要掉了。”
兰顾的声音比念楼兰更冷,却带着股近乎偏执的兴奋。
楚安迅速举起长剑挡了兰顾第二刀,这倒让后者面目上露出一丝诧异。
更多的是惊疑。
楚安这一挡手都麻了七八分,长剑硬是断成了两截,他不禁暗骂了句:“啧,神兵就是不好对付。”
兰顾却没有再砍,而是站在几步之外眼眸阴沉地盯着他。
“你剑术尚可,但这剑未免太过下等,并非你的称手武器。你若不想死得难看......”
兰顾再次提起斩归期,立于夜色之下,薄唇微勾,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诡艳笑意,恍若毒蛇吐信般阴森可怖。
“那就努力让我尽兴吧。”
一记重刃落下,楚安迅雷之势呼出天命剑,“砰”的又是一声,这次把两人都震开数米。
兰顾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紧接着是笑间夹杂着明显的兴奋。
“这才有意思。”
二人再次相战起来。
楚安足尖点着青瓦疾旋,墨色长袍扫过缠来的银丝时带起冷冽风声。
那些泛着幽光的丝线如活物般蜷曲,每次擦过他腰间便精准预判下一步落点,偏生他踩在瓦当断裂处的破绽都能被瞬间补上。
身后兰顾的脚步声轻得像蛇信吐息,斩归期带起的风压刮过他后颈,斧身上的鎏金彼岸花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恍若缠绕着无数冤魂的叹息。
楚安指尖扣住太平剑的龙首刀镡,听着银丝破空的“嗖嗖”声在耳侧织成阴森歌谣。
楚安身手敏捷快速地绕着银丝跑,后面兰顾像鬼蛇般灵活追击,这丝线还每次都能预判到他下一步地落脚点。
楚安手握长剑,这次出招和抵挡都富有强力。
他先是一刀斩开了刺向他的银丝,回手挡开斩归期的攻击。
就这一剑,斩归期的斧身上显印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划痕。
“太平剑?遇到斩别离对家了呀。”
兰顾举着斩归期,脸上浮现出动人又阴森的笑容。
“可惜是天子的走狗。”
狮虎的惨呼和鬣狗的尖啸声被银丝绞碎在风里,念楼兰说着抬步走来。他盯着楚安握剑的手,狐衣上的九尾狐金纹随动作起伏,像在月下舒展筋骨。
楚安却猛地看向念楼兰这边。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打架就打架,怎么突然语言攻击我?”
念楼兰:“?”
兰顾:“?”
楚安伸出食指指向地上碎成块的狮虎。
纠正道:“他是,我不是。”
狮虎:“?”
念楼兰这才好好打量起楚安。
足尖点瓦如踏云,银丝擦面可以瞬间旋身,剑刃挥斩若惊鸿,挡开斩归期时腕间翻折如游龙,危命间可以轻松化险为夷。
“你这样的人,还能活很久。吾妹,收手吧。”他收回了银丝,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兰顾却没动,他盯着楚安手中的太平剑,蛇纹随呼吸在锁骨处起伏,声音冰冷从容却少了方才的恶意:“你是太平剑主人的徒弟?”
“不,我就是他的主人。”
楚安指尖敲了敲剑鞘上的北斗纹。
兰顾面露了然,嘴上却说:“是吗,那怪了。”
“你们要做的己经做完了,索命之中不包括楼阁损毁,那个叫狮虎的跑了,永夜城街楼的损失全都记你账上。”
“务-必-赔。”
楚安:“......”
兰顾转身准备走,楚安又出声叫住了他,“等等无常——”
兰顾面上闪过一刹那的愕然,他回首望过去。
楚安看着他:“你的天命兵器,现名唤斩别离?”
“斩归期的来名太过悲剧,”兰顾冷冷说道,“我不喜欢。”
“所以你杀了葬花主?”楚安问。
“我杀的不是他,”兰顾掂量一下巨斧,“是他的‘无归期’。”
“守葬来路,踏斩别离,这是他的名字的含义。”
他再次转身。
“既然知晓它了的含义,我希望你——”
“能够守好自己的「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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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城的账房里,兰顾对着账本挑眉,云淡风轻地向念楼兰汇报:“院楼无损失,主要是街心和屋楼。应兄长的要求,我在赔偿账单上多加了点数。”
念楼兰温声笑了笑,说道:“安顿好姑娘们,最近不免有客人吵嚷,好生招待。城中百姓余留一半以上,这生意...不好做啊。”
兰顾点点头,说道:“还要来的,那个楚安有的是银两,来了就再多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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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了,落叶坠进酒盏的声音比呼吸还轻。
念楼兰寻了处离主城不远的寒林中,在一石台旁与兰顾对饮。
“人间正道,说是父债子偿过于残忍无道理。我这些年时常也会思考起对错,但想明白或想不明白后,我发现我都不在乎。死人不会说话,非要争个是是非非,那人活着多没意思。”念楼兰饮着淡酒。
兰顾言语甚少,更多时候他喜欢聆听他这位想法独特的兄长说话。
他说道:“楚安知道我们是黑白无常,他也是个蜕命。目前瞧不出有幸不幸,只是太平剑挥舞实在顺手,让我不禁怀疑......”
“吾兄,真相开始出现漏洞了。如果世人皆道的太平剑煅铸者己命陨,那么这个楚安从何而来。”兰顾眉头微蹙。
念楼兰给他倾了杯茶,“说明当年铸剑者己死的戏有人没唱周全。该出去瞧瞧了,天道不可逆世道不可违,个别老鼠真是一点都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