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藤蔓编织的小窝柔软舒适。
露水甘甜,果浆滋润。
白骨哀的“照料”无微不至,甚至称得上……温柔。
可林溪的心,却像被藤蔓缠住了,一天比一天沉重。
银霜那双冰蓝色眼眸里的担忧和狂怒,黎洛焦急的呼喊,赤焰最后那瞬间煞白的脸……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
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
银霜会不会又狂化了?
他答应过要等我的!
黎洛会不会不顾危险地乱闯?
赤焰……那个骄傲的狐狸,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后悔?
不能再等了!
林溪鼓起勇气,又一次蹭到正在给一株幽蓝毒草滴灌某种汁液的白骨哀身边。
“白骨哀…” 他声音轻轻的,“我…我好担心我的朋友…他们找不到我,一定急坏了…放我上去好不好?我保证,报答完他们就回来!”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可信。
白骨哀眼皮都没抬,操控藤蔓卷着林溪的腰,轻飘飘地把他挪回苔藓床的范围。
“不需要。” 声音清冷无波,“这里很好。” 墨绿色的眸子里只有不容置喙的占有,像锁住珍宝的寒冰。
“可是…崖底好闷啊…” 林溪换了个角度,小声抱怨,“连太阳都看不到…”
藤蔓再次无声出现,把他卷回原位。
“不需要。” 还是那三个字。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次尝试,都被那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藤蔓和同样冰冷的三个字挡了回来。
巨大的无助感和对同伴们锥心的思念,像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林溪强撑的堤坝。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白骨哀,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起来。
起初是压抑的、细小的呜咽,像受伤小兽的悲鸣。
接着,滚烫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重重砸在身下柔软的苔藓上,洇开深色的湿痕。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绝望悲伤的气息,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白骨哀对生命气息的波动敏锐到极致。
那压抑的哭声。
那汹涌的悲伤。
那绝望的气息。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用“占有”和“麻烦”构筑起来的、看似平静的壁垒。
他操控藤蔓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墨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的幅度大了些。
他沉默地操控着藤蔓,将那个蜷缩着、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影,轻轻地、不容抗拒地转了过来。
然后。
他看到了。
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
眼眶和鼻尖哭得通红。
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清澈的黑眸里盛满了破碎的水光和无助的哀求。
那眼泪……
晶莹,滚烫。
砸在苔藓上,也仿佛砸在了白骨哀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湖上。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尖锐的不适感,猛地攫住了他。
比精心培育千年的毒草被毁更让他烦躁!
比崖底最污浊的瘴气更让他难以忍受!
甚至……夹杂着一丝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慌的……刺痛?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时间在压抑的抽泣声中流逝。
林溪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控制不住的、细小的、无助的抽噎。肩膀一耸一耸,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白骨哀沉默地看了他很久。
久到崖底的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
终于。
他极其缓慢地、有些僵硬地抬起手。
不再是操控藤蔓。
而是用自己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冰凉体温的手。
指尖有些迟疑地、轻轻触碰上林溪湿漉漉的脸颊。
动作生涩笨拙。
然后,有些僵硬地、一点一点,擦去那滚烫的泪痕。
冰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皮肤。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和……妥协:
“…别哭了。”
林溪猛地抬起头!
湿漉漉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破碎的水光被骤然点亮的希望取代!像黑暗中燃起的星火!
他紧紧盯着白骨哀,连抽噎都忘了。
白骨哀被他眼中那骤然亮起的光刺得微微侧开脸,避开了那过于灼热的期盼。
他墨绿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
但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份固有的冷淡,却清晰地、掷地有声地砸在寂静的崖底:
“…带你出去。”
林溪眼中的星光瞬间璀璨!
然而下一秒。
白骨哀猛地转回头!
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最深的寒潭,瞬间锁定了林溪,里面翻涌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和一丝警告:
“但是,”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拂过林溪的脸颊,强调:
“不准离开我身边。”
缠绕在林溪腰间的藤蔓,应声威胁性地收紧了一瞬。
力道不大。
却足以宣告所有权和违背的代价。
“否则…” 后面的话,消失在墨绿色的深瞳里。
寒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