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白骨哀的声音依旧清冷得像崖底的风。
但林溪身下那些散发着微光的藤蔓却动了起来。
它们不再冰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柔韧的力道,小心翼翼却又不容拒绝地卷住林溪的身体,将他从狼藉的地面抬起。
动作轻缓得不可思议,避开他所有疼痛的部位。
林溪感觉自己像被一片会移动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云托着,稳稳地放到不远处一片更干燥、铺着厚厚柔软苔藓的“床”上。
紧接着,几根细一些的藤蔓灵巧地缠绕上他疼痛的右臂和左腿伤处。
一股清凉舒缓的气息,如同温和的溪流,从接触点渗透进去。
火辣辣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
林溪舒服得差点哼出声。
“安静待着。” 白骨哀看都没看他,视线落回那片被压坏的清心草上,语气淡漠,“别乱动,死了更麻烦。”
疼痛缓解,林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他看着那个苍白阴郁、说话刻薄但行动上救了他、还给他疗伤的男人,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股陌生的依赖感。
“谢…谢谢你…” 他声音小小的,带着真诚,“我叫林溪。”
白骨哀的动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没回应。
林溪很快发现,这个叫白骨哀的男人,生活规律得像崖底一块古老的石头。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照料那些奇奇怪怪、散发着微光的植物。
动作精准,神情专注,仿佛那是他世界的全部。
而林溪的存在,就是闯入这片宁静的最大“麻烦”。
林溪后来知道很多是极其珍稀的药材。
林溪饿了。
白骨哀操控着一根藤蔓,卷着一个盛着碧绿色液体的石碗递到他嘴边。
味道…很青草。
“娇气。” 白骨哀看着林溪小口小口艰难吞咽的样子,墨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嫌弃,“连崖底最温和的‘青玉果’榨的汁都消化不了。”
林溪有点不好意思。
他看着白骨哀细心侍弄花草,觉得自己白吃白喝不太好。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目标锁定旁边一株叶片像水晶的植物。
“我…我帮你浇水…”
他刚端起旁边一个小石瓢,手臂的伤就扯得他呲牙咧嘴。
哗啦!
石瓢脱手,水泼向那株水晶叶片的花!
林溪吓得脸都白了!
嗖!
几根藤蔓快如闪电!
瞬间卷住下落的石瓢和水花,稳稳当当放回原位。连一滴水都没溅到那株花上。
白骨哀转过头,墨绿色的眸子冷冷扫过一脸后怕的林溪。
“一边待着。” 声音比崖底的雾气还冷,“别添乱。”
夜里。
崖底死寂。
林溪被噩梦惊醒。
梦里是呼啸的风声和无尽的坠落!
“呜…” 恐惧攫住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小声啜泣起来。
白骨哀在不远处打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麻烦。
真麻烦。
他依旧闭着眼。
但一根粗壮些的藤蔓,却慢吞吞地、带着点迟疑地,挪到了林溪身边。
然后,一下。
一下。
动作僵硬地,轻轻拍打着林溪的背脊。
像哄一个哭闹不休的婴儿。
生涩。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几天下来。
白骨哀发现,这个“麻烦”人类,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精心培育的“星萤花”开了,细碎的光点如同星辰洒落。
林溪看到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微张,露出一个纯粹到毫无杂质的惊喜笑容。
眼睛亮晶晶的,映着那些细碎的光点,比那花本身……似乎还要好看一点?
白骨哀默默移开视线。
林溪被他嫌弃“麻烦”、“笨手笨脚”,也只是委屈地瘪瘪嘴,像只被训斥的小狗。
可过不了多久,又会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他侍弄的花草,或者试图跟他分享一块捡到的、形状奇怪的漂亮石头。
那股淡淡的、带着安抚力量的甜香,在崖底静谧清冷的空气里,无声地弥漫着。
白骨哀发现自己似乎……习惯了它的存在?
甚至……当林溪离得稍远时,他会下意识地操控藤蔓把人卷回自己感知的范围内?
看着林溪毫无防备地蜷缩在他铺好的苔藓床上,依赖着他的藤蔓缓解疼痛,在他划定的狭小安全范围内笨拙地活动,像一只误入禁地、懵懂又脆弱的小动物。
白骨哀墨绿色的眼底深处,沉寂的寒潭之下,一丝极其幽暗、带着独占意味的光芒,悄然浮现。
这个“麻烦”……
似乎……
圈养在自己这片寂静的崖底,比那些只会安静生长的花花草草……
要有趣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