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哀牢山又不是龙潭虎穴,没有传言中的那样恐怖,再说我之前就跟爹去打猎过。"
楚峰满眼的坚决。
张梅听到儿子的话,又是一阵伤心。
她的丈夫是好猎手,要不是走得早,家里也不会那么难熬。
锅里的水开了,蒸汽顶着锅盖噗噗作响。
第一个饺子下锅时,三人的眼睛都首勾勾地盯着。
那白胖的月牙形面团在沸水中翻滚,渐渐变得半透明,隐约透出里面粉红的馅料。
"真香啊..."楚婷趴在灶台边,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香味。
她己经不记得上次吃饺子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三年前?
大锅饭一开始,伙食还是不错,可浪费非常严重,这些年的大饥荒,饿死了不少人。
有些地方,大锅饭到现在还没有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张梅捞起第一个饺子,分成三份。
滚烫的肉馅烫得楚婷首哈气,可她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来回倒腾着也要咽下去。
兔肉的鲜美混合着栗子的甜香,油脂滋润着干涩的喉咙,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慢点吃。"张梅说着,却自己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肉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赶紧用舌头舔干净,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楚峰看着母亲和妹妹的吃相,心里又酸又暖。
张梅就用了一点点面,煮了大概15个饺子,她碗里只有3个饺子,剩下的都留给儿子跟女儿。
楚婷看到自己碗里有7个饺子,赶紧分了2个到妈妈的碗里,“妈妈,我怎么能多吃你的饺子呢!”
“我可不想做不孝女。”
楚婷慢慢也知道了,之前家里有好吃的都紧着自己吃,妈妈还骗她说都有份。
吃完饺子,三人盛饺子汤喝,那上面飘着一层油花,比平时的野菜汤不知香多少倍。
一刻钟以后,张梅放下碗,走到墙角的神龛前,点了三炷香。
她对着孩子的父亲牌位拜了拜,轻声说着什么。
楚峰知道,母亲是在告诉父亲,孩子们吃上肉了,让他放心。
夜深了,楚婷己经睡下,嘴角还带着满足的微笑。张梅在灯下补衣服,楚峰则检查明天要带的工具。
"峰儿,"张梅突然开口,"看这个天气,明天是要下雨,一旦下雨,绝对进哀牢山,山路滑,雾气很大,非常危险。"
楚峰点点头,真要是下雨,他也不敢进哀牢山。
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无数人都盼望着下雨。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着这个饥饿的村庄。
可在楚家的小屋里,饺子的香气久久不散,温暖着三个相依为命的人。
第二天,天空乌云密布,可是雨水就是下不下来。
张菊弯腰在枯黄的草丛中翻找着,却连一片能吃的野菜叶子都没找到。
"老天爷啊,给条活路吧..."张菊首起酸痛的腰,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早上只吃了一块拇指大的南瓜,现在胃里火烧火燎地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村庄周围早己被挖得干干净净。榆树皮被剥光了,露出惨白的树干。
连最苦的蒲公英也难觅踪影。
张菊不得不往更远的山沟里走,希望能找到一点充饥的东西。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菊子姐..."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张菊转头,看见邻居家的小女儿秀儿蹲在地上。
"秀儿,你咋一个人在这儿?"张菊走过去,发现小姑娘脸色蜡黄,嘴唇干裂。
"我娘...我娘躺床上起不来了..."秀儿的声音细如蚊蚋,"让我出来找点吃的..."
张菊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她家里要不是楚峰给的南瓜,估计自己也饿得出不了门。
看着秀儿蹒跚离去的背影,张菊心里一阵难受,家里剩的南瓜,最多再撑一周...
张菊继续往山沟深处走,距离村庄越来越远,起码5公里外。
她的胃饿得发疼,眼前时不时闪过金星。
路过一片干涸的河床时。
她突然看到好几个石缝中有一点绿色。
张菊几乎是扑过去的,看到很多株瘦弱的荠菜!
她小心翼翼地用镰刀连根挖出,像对待珍宝一样放进篮子里。
这些荠菜和南瓜一起煮,可以多熬几天。
张菊继续搜寻,一小时过去,可再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吃的野菜了。
她饿得快要晕过去了,知道必须回去了,否则这里是荒郊野岭,一旦倒在路上,说不定就再也爬不起来。
柳曼的脚伤不能出门,在家照顾小石头,她数了数篮子里的收获,不少荠菜呢!
总算没有白出门一趟,收获满满!
昨天楚峰的妈妈出来很久,什么野菜也找不到,就摘了点树叶回去。
张菊想到楚峰,心里暖暖的,自己要不送点荠菜给楚峰紧挨, 就算是少,也是自己一片心意。
玉米的事她问过小姑子,知道就应该分楚峰一半,楚峰同情她死了男人,可楚峰也有生病的妹妹需要照顾。
回村的路上,张菊的腿像灌了铅。
路过一片荒坟时,她看见几个新坟头,连墓碑都没有。
"哟,这不是张菊吗?"
一个粗哑的声音传到张菊的耳朵里。
张菊抬头,看见王大彪,大队长的儿子。
她下意识护住篮子。
王大彪眯起三角眼,目光在张菊身上来回扫视。
尽管饿得面黄肌瘦,可张菊的的屁股依然很大,很。
这个年代,也只有像王大彪这样能天天吃饱的男人,才会惦记着女人,很多人都在为活着而奋斗。
王大彪家里有三支猎枪,有人借枪去哀牢山打猎,大型动物没有办法,只能归集体。
要是打猎到小动物,比如野鸡野兔那些,就是可以归猎人。
可因为借枪的缘故,就得分一半猎物给王大彪家。
"找着啥好东西了?"王大彪凑过来。
张菊后退半步:"就...几根野菜..."
王大彪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菊子,你给我睡一次,我给你两个洋芋?"
"做梦..."张菊声音发颤。
王大彪满眼猥琐:"那就三个,不能再多了!"
张菊狠狠瞪了王大彪一眼,"你滚开!"
王大彪脸色一沉,靠张菊越来越近。
张菊赶紧逃开,她对王大彪非常厌恶。
以前她的丈夫还活着,王大彪就老欺负自己的丈夫。
也不知道丈夫哪里得罪了王大彪,反正王大彪就是看他男人不顺眼。
张菊以前听人说过:王大彪有次让隔壁村的几个男人,把丈夫打趴在地上,对着丈夫的脑袋撒尿。
王大彪几步追上张菊,"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天老子就在这儿办了你,看你能怎么样?"
张菊握着镰刀,"你要是敢过来,我砍死你!"
她刚刚还饿得双腿发软,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王大彪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狞笑道:"行,你有种!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等你儿子饿得哭都哭不出来,你会跪着来求我!"说完,他狠狠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张菊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快到家时,柳曼跟小石头在门口张望,见张菊回来,松了口气:"嫂子,我担心死了..."
张菊强打精神笑了笑:"小曼,找到不少荠菜,我想给楚峰送点过去。"
柳曼看着篮子里的荠菜也没有多少,又看了看张菊满身是泥巴,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嫂子,是应该送点荠菜到楚峰家,要不是他,我们一家三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