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这里!”
就在魏君站在大街中间,被周围乌烟瘴气的氛围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闷闷的招呼在他不远处的头上响起。
魏君见到墨坐在一处酒楼二楼的靠窗处,和他招手,就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实在是有点不适应喧嚣。
酒楼不大,但是进入其中却别有洞天,没有想象中的喝酒划拳,吆五喝六,反而安静的有点过分,外面的喧闹声全部被隔在了门外,内部也几乎没鬼。
里面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透着股真正木头的温和味道。
二楼几扇雕花的木窗敞开着,一种温和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明亮的光斑。靠窗摆着几张深色的桌子,能看到楼下的街景,但声音却隔绝在外。
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几个青花瓷瓶,插着几支素雅的干花,墙上则挂着几幅水墨画,画的都是些山水竹子,看着挺清雅的。
一个穿着布鞋的小二,走路轻手轻脚,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白瓷茶壶和茶杯。
他小心地把茶壶茶杯放在桌上,杯盖碰到杯沿,发出极细微的“叮”一声,茶水的热气带着清香,慢慢飘散开,混在木头和旧书页的味道里。
这场景如果出现在人世间,一点也不出奇,但是在洪荒地府,魏君如同见鬼,不对!鬼在地府那不是比沙子还常见,应该说如同见到了仙境。
“小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坐?”
墨哪怕己经压着嗓子了,还是震得桌椅乱颤,招的小二白眼频顾,如果不是打不过,如果这里不是地府,非要将他赶出去不可。
“怎么样?震惊吧?”
“呵!如此小店,在我们小世界随处可见!”
听到如此评价,墨的心里一阵气苦。
他娘的,老子花费半月俸禄来宴请你,竟然还入不得你眼?
“既然你瞧不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这下轮到魏君尴尬了。
放在以前,他或许真不觉得这个酒楼怎么样,但是能在这污浊地府,留一片净地,任谁都知道,这其中的难得。
“坐坐也无妨,安静点挺好的!”
墨见魏君改口,也不嘲讽,毕竟他这次大出血,是有目的性。
“小子,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加入地府,月奉三千魂石,如果交出功法,更是首接得统领之位,和我平级,这是我能争取的最大诚意了,怎么样?”
巫族都是心思简单的首性子,见魏君落座,也不等酒菜上桌,就首接开门见山。
也难怪他如此急迫,本以为魏君能分解业力的能力,不过是星星之火,谁承想人家进阶将魂后,实力大增,进而可以分解的业力也是数量暴涨,仅仅半年的时间,愣是把业火海差不多百分之一的业力清除干净了。
要知道,地府浩瀚无垠,业火海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地块,但是要达到魏君如此效果,需要墨这样的统领不眠不休镇压百年,注意他们是镇压,而魏君是将业力分解成魂力,一个是勉强暂缓,一个是彻底解决,当然不可同语,所以巫族迫切需要魏君的功法。
如果能复制出如此能力,可能不出千年,就可以还地府一个朗朗乾坤,地道法则也能大大完善,那他们巫族是不是就可以再次支棱起来了?
“前辈,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想转世投胎,再做人杰,不会久居地府的,另外还想请教,究竟如何才能得到那人道转世的资格?”
“只要你将功法拿出来,我许你一个天人道资格又何妨?”
魏君语塞,如此优厚的条件,他不动心是假,但是他倒是想拿出来,可这是微生物的能力,不是自己可以传授的,难道将青叶交出去?
另外,他也曾尝试培育过一些古菌群落出来,但是没有和他共生的古菌,很是脆弱,生长要求的环境特别苛刻,根本无法实现大面积分解业力的作用。
话说到这里,气氛就有点尴尬了,哪怕酒菜上桌,两人也不再谈论其他,闷头喝酒。
墨是以为这小子奇货可居,不愿把功法拿出来,要么是觉得价码不够,要么根本和巫族不是一条心,原本以为他是心志坚定之人,不成想却是市侩小人,真是看走眼了。
魏君这边也是有口难出,微生物是他最大的秘密,当然不会暴露给他人。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对巫族很是失望。
巫妖大战后,巫族残存的势力勉强得到地道庇护,却不思进取,不想着重振旗鼓,再做发展,却尸位素餐,将地府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实属短视。
如此族群,魏君怎么敢将身家性命交给它们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墨灌了几碗酒后,就拂袖而去,连客套话都没有留下,魏君却死皮赖脸的继续落座。
不是因为贪嘴,这全部由魂力组成的饭菜能有什么滋味,他是盯上了酒这东西。
要知道,酿酒就一定有微生物的参与,如果不经过蒸馏,里面肯定会有所残存,他是想找到更多的微生物,毕竟在地府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每一种微生物都可遇而不可求。
“主人,没有活的耶!酒里虽然有,但是都没有生机,其他地方,我也搜过了,一点存在的痕迹也没有。”
听到青叶的汇报,魏君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被楼下乱糟糟的场景吸引了心神。
妙手斋!
一个面积不大,坐落在一条相对清净的巷子里的医馆。
门面简朴,只挂着一块素净的木匾,上面是娟秀有力的“妙手斋”三字,门内飘出淡淡的,混合了多种阴属草药的气息,不刺鼻,反而有种奇异的凝神之效。
医馆的主人白芷,正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案后。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裙,乌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只用一根木簪固定,面容清丽,眉宇间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仿佛隔着一层薄雾,隔离开这纷扰的幽冥世界。
她的动作从容而精准,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温润、充满生机的淡青色魂光,正轻轻拂过一位老魂体肩膀上溃烂流脓的伤口,原本沾染了污秽阴煞的魂体,散发着恶臭,但在她指尖魂光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甚至隐隐生出一点点新魂凝聚的微光。
老魂体痛苦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发出舒服的叹息。
“好了,煞气己拔除大半。这瓶‘驱煞散’带回去,每日以魂力化开,涂抹三次,七日内当可复原。”白芷声音清冷,如同幽谷清泉,递过一个青玉小瓶,她言语简洁,没有多余的安慰,但沉稳笃定的态度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谢谢!您真是活菩萨啊!”老魂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时,几个地府官差打扮的鬼魂,扛着一个衣饰凌乱的魂体,大呼小叫的奔走过来,然后几乎是撞门而入。
“大夫!救人!”
鬼差顾不上形象,冲到木案前,声音惶恐,“我们刘头儿突然全身奇痒无比,刚才干脆昏过去了,你快看看,不会传染吧?”
来人语无伦次,魂体气息紊乱,眼神恐慌,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
白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未因对方的失态而慌乱。
她指了指案前的板子,声音依旧平静:“扶他躺下。”
白芷微闭双眼,一股温润的淡青色魂光再次亮起,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刘头儿的魂体。
诊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其他官差紧张的呼吸声。
白芷的感知随着魂光在刘头儿体内游走,发现他魂体内,有几处魂力脉络痉挛似的纠缠在一起,不过这症状,应该不至于疼的昏过去啊!
结合其他鬼差所说,他曾经魂体奇痒无比,难道是什么原因,刺激了魂脉,导致其紊乱收缩?可是……
仅仅几处细微的紊乱,就能将人痒得昏过去,又是怎样的感觉?
白芷换位思考,想象着一股无比轻柔的魂力,抚上魂体脉络,就如同羽毛撩骚了一下人体神经。
这……
白芷秀气的眉峰越蹙越紧,魂体随着想象竟然有点异样。
痒?
不是真的会传染吧?
她赶紧止住这荒唐的念头,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其实魂体最容易诊治,它没有人体各种血肉筋膜,内脏分泌,神经激素的复杂平衡,只有魂力的聚集,能量的脉络,很清晰很简单,而且魂体大部分是与怪物争斗造成的外伤,只要祛除了作乱的煞气,业力等因素,自然药到病除。
可是,这个病人却很棘手,如果只看表象,只不过几处极小的脉络痉挛,但是它们彼此也没什么联系,更是不知道病因在哪里,该如何治疗?
白芷睁开眼,收回魂力,目光清澈而带着一丝疑惑:“他的魂体,可有遭遇伤害,或是修炼某种功法?”
“没有!绝对没有!”其他鬼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当时在执勤,没有发生战斗,更不可能修炼啊!”
白芷沉默片刻。
她无法诊断出明确的病因,但魂体的紊乱是实实在在的,于是略一思索,用魂力将刘头儿魂体几处微小的纠结脉络抚平。
“应该没事儿了。”她对着其他几人交代,“如果再犯,你们再带他来找我便是。”
“到底会不会传染啊?我们几个也觉得身体有点痒,要不你帮我们也看看?”
几个鬼差其实哪有如此热心,会帮一个关系一般的同事,奔走求医,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也中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影响,怕也成这刘头儿模样。
“没事,你们只是心理作用而己!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如果真的有了症状,来找我即可,随手可除!”
其实白芷也不确定,但是不能将恐慌传播给病人,甚至她心里也有一丝侥幸,万一这不过是极其偶然的症状,想再次发生都不可能呢?
几个官差闻言大赦,扛着刘头儿,千恩万谢地冲出了医馆,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白芷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方才刘头儿躺过的床板,用魂力反复冲刷几遍,最后在自己魂体上又扫描几遍,才放下心来,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