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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劫后余生粗重的喘息。
狼藉遍地，氧气面罩无力地晃荡着，像一串串苍白的吊唁花。
林绾绾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雏鸟，整个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死死嵌在顾承烨怀里。
她的脸埋在他颈窝，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冷汗，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衣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那冰冷的、被遗忘在摩天轮顶点的绝望感，混合着方才飞机疯狂下坠的失重恐惧，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牙齿打着颤，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痉挛般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疯狂世界的唯一缆绳。
顾承烨的身体依旧紧绷如岩石，后背传来的钝痛和右臂伤口的撕裂感让他额角渗出冷汗。
但他没有动，甚至没有试图推开这个几乎要勒死他、还把他颈侧咬出血痕的“麻烦精”。
那只完好的左手，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虚虚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圈在她的后背。
他微微垂首，下颌几乎抵着她乱糟糟的、狗啃似的发顶（那块纱布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己不知去向）。
他的呼吸有些沉，那只暴露在外的左眼，眼神锐利如冰封的刀锋，透过舷窗扫视着恢复平静但危机西伏的云海。
击落无人机的蓝白色光束是他这架特殊改装座驾的最后底牌之一，非生死关头绝不启用。
对方……或者说“G”，竟然能精准追踪到他的航线，甚至动用这种级别的袭击手段，其势力和决心，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清理鸭场”……林绾绾这个蠢女人，到底无意中卷入了怎样的旋涡？
还是说……她本身，就是旋涡的中心？
一个看似无害、又蠢又作、却总能精准引爆他情绪、甚至……让他下意识做出保护举动的……诱饵？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窜入脑海。
顾承烨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圈着林绾绾后背的手，指关节也微微收紧了一瞬。
“呜……”颈窝处传来的、带着无尽委屈和恐惧的呜咽声，打断了他冰冷的思绪。
林绾绾似乎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勒到了，也可能是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
她猛地抬起头，唯一能视物的右眼红肿得像核桃，泪水糊满了小脸，几缕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
她看向顾承烨，眼神涣散又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透过他，又看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悬在高空的摩天轮轿厢。
“高……太高了……爸爸……不要丢下我……”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孩童般的无助。
“我听话……我乖……别把我一个人丢在上面……我害怕……呜哇——！”
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恐惧和被遗弃的绝望，如同溃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不再是那个上蹿下跳、致力于作死撮合他和苏清浅的作精林绾绾，她只是一个被童年噩梦彻底击垮的、惊恐无助的小女孩。
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刮过顾承烨冰封的心湖。
他见过她各种作死的模样，狡黠的、心虚的、耍赖的、甚至刚才癫狂失控的……却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如此……真实的崩溃。
保镖在不远处欲言又止，想上前帮忙安抚，却被顾承烨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眼神钉在原地。
“闭嘴！”顾承烨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惯有的命令式口吻，但细听之下，那冰层下似乎裂开了一丝极细微的缝隙，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图镇压混乱的笨拙。
“看下面！”
他那只圈着她后背的手，强硬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她微微侧身，视线投向舷窗外。
林绾绾被他强行掰着，泪眼婆娑地望下去。
不再是记忆里那个令人绝望的、越变越小的游乐园。
而是浩瀚无垠的云海！洁白、蓬松、壮阔无边，如同神话中绵延无尽的圣洁国度，在万米高空的夕阳余晖下，被染上了金红、橘黄、淡紫的瑰丽色彩，翻滚涌动，波澜壮阔，美得令人窒息！
飞机平稳地航行在云层之上，如同行驶在凝固的、柔软的、金色的海洋里。
“掉不下去。”顾承烨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宇宙真理，“下面，有云托着。”
林绾绾呆呆地看着那片震撼心灵的云海，巨大的视觉冲击和那句简单粗暴却异常有力的“有云托着”，像一束强光，硬生生穿透了她内心厚重的恐惧阴霾。
她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在那片壮丽的景象和耳边沉稳的心跳声（她才发现自己的耳朵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中，奇迹般地、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身体依旧在发抖，但不再是那种失控的痉挛，而是劫后余生、力竭后的虚脱颤抖。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衣襟的手也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
仿佛只有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药味和冷冽雪松气息的体温，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安全。
顾承烨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软化。那只按在她后背的手，力道也悄然松了一分，从强制性的禁锢，变成了一种……支撑？
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她凌乱的发顶和微微耸动的肩膀。
那只暴露的左眼中，冰冷的审视里，复杂的情绪如同云海般翻涌——是挥之不去的麻烦感？
是对她失控行为的极度不认同？是对袭击者的滔天怒火？
还是……一丝因她此刻毫无防备的脆弱依赖而产生的、极其陌生且令他烦躁的滞涩感？
他刚想开口，命令她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处理一下自己狼狈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