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缓缓流动,如同半透明的纱幔。
江絮盘腿坐在岩洞外的一块平坦石头上,面前摆着一排小物件:一块烤熟的肉、一碗清水、几片树叶、一根树枝,还有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今天开始语言课!"她拍了拍手,对着坐在对面的明月宴宣布道。
对方银灰色的狼耳微微转动,金色的眸子盯着那排物品,表情带点困惑和好奇。
江絮拿起那块烤肉,在明月宴眼前晃了晃:"肉。"她刻意放慢语速,口型夸张,"肉——"
明月宴的视线跟着她的手移动,捕捉着熟悉的香气。但他没有出声,只是歪了歪头,银发顺着肩膀滑落。
"肉。"江絮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把肉递到他面前,"说'肉'。"
明月宴首接伸手去拿,江絮迅速背到身后:"不行,先说才能吃。"
金色的眸子眯了起来,明月宴的尾巴不安地扫过地面。
僵持了几秒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但江絮丝毫不为所动。
"肉。"她第三次重复,指了指自己的嘴,"说嘛说嘛说出来。"
明月宴的耳朵向后压了压,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上。
江絮想象着他大脑里天人交战的样子。
终于,一个极其生涩的、带着古怪喉音的音节从他唇间挤出:"……rou。"
江絮眼睛一亮:"对对对!肉!"她兴奋地把烤肉递给他,"小月亮你太棒了!"
明月宴接过肉,一口吞下,然后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肉。
江絮拿起盛水的果壳:"水。"她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水——"
这次明月宴学得快多了。他盯着果壳,尝试着模仿:"sui?"
"接近了!shui水!"江絮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把水递给他,"你学得真快!"
明月宴接过水喝了一口,耳朵微微抖动,像是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满意。
江絮趁热打铁,继续指着树叶、树枝和石头教他发音。
但明月宴的注意力明显开始涣散,当江絮指向第五样物品时,他干脆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等等!再学一个!"江絮拽住他的衣角。
明月宴回头看她,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我己经配合够久了"的不乐意。
江絮叹了口气,松开手:"好吧,休息一下。不过明天继续。"
她对着明月宴远去的背影喊道,"记住啊,'肉'和'水'!"
接下来的几天,语言课成了他们日常的一部分。
江絮发现明月宴对与食物相关的词汇学得特别快。
"果子"、"烤肉"、"鱼",类似这些词他能在两三次重复后就模仿得有模有样。
但像"天空"、"石头"这类抽象词汇,他要么首接无视,要么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了事。
"怎么和挑食的小孩一样,"江絮对着空荡荡的岩洞自言自语,"只学自己想学的。"
她摇摇头,继续整理今天采集的草药。
自从来到了这儿,她养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反正唯一一个搭伙过日子的明月宴也听不懂大部分内容。
傍晚时分,明月宴扛着一头小鹿回来了。
江絮正在生火,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发现他右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又受伤了?"她皱眉,放下手中的燧石,"过来处理一下。"
明月宴放下猎物,走到她面前蹲下。江絮熟练地清理伤口,敷上药膏。当她低头包扎时,一个生涩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药。"
江絮的手顿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药。"明月宴重复道,指了指她手中的草药膏。虽然发音古怪,但意思明确无误。
"你记住了!"江絮惊喜地叫道,"对,这是药!"她激动得差点把药膏打翻,"天哪,你居然主动说了一个新词!"
明月宴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点。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逃过江絮的眼睛,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小进步感到骄傲吗?
晚餐时,江絮决定测试一下他的学习成果。她故意把水放在明月宴够不到的地方,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明月宴看了看水,又看了看她,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他伸手去够,江絮立刻把水移开。
"说'水'。"她提示道。
明月宴的耳朵动了动,突然改变策略。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块烤肉,在江絮眼前晃了晃:"肉。"
江絮一愣:"对,肉。但现在我们要说的是……"
"肉。"明月宴打断她,把烤肉往远处挪了挪,模仿她刚才的动作,"说'肉'。"
江絮哭笑不得:"你呀你,那我说了你也要说?"
"肉。"明月宴固执地重复,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光。
"好吧好吧,'肉'!"江絮投降了,把水递给他,"你赢了。"
明月宴满意地接过水,尾巴得意地。他喝了一口,然后出乎意料地把烤肉推给江絮:"肉。给。"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词语组合让江絮心头一暖。
她接过烤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银发:"谢谢。"
明月宴没有躲开,只是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算是默许了这个亲昵的小动作。
夜深了,篝火渐渐变小。
江絮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自己的"床位"睡觉。这时,明月宴突然开口:"江絮。"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发音虽然生涩,但异常清晰。
江絮惊讶地转身,看到他金色的眸子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嗯?"她轻声回应。
明月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生涩地组合着这几天学到的词汇:"肉。水。给。"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药。给。"
江絮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在列举她为他做过的事:给肉,给水,给药。
这是明月宴式的感谢,笨拙却真挚。
"不客气。"她柔声说,实则心里都要感动的掉小珍珠了。
明月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岩洞深处。
江絮看着他的背影,银发在火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突然觉得这几个星期的辛苦都值得了。
第二天清晨,江絮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明月宴正蹲在岩洞口,对着初升的太阳,一字一顿地练习着:"肉。水。药。江絮。"
他的发音比昨天标准多了,但依然不熟练,像初学中文的外国人一样磕磕绊绊。
察觉到江絮醒来,他立刻停止了练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
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窘迫。
江絮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小秘密,伸了个懒腰:"早上好!今天天气真好,适合继续上课!"
明月宴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他转身去拿昨天剩下的烤肉,背对着江絮时,嘴角又出现了那个近乎微笑的弧度。
江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有趣的事实:虽然明月宴学的词汇还很少,但他己经掌握了语言最本质的作用,沟通。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们正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一点点搭建起沟通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