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紫宸殿侧殿的空气，在王度悠长的鼾声中，凝结成了冰疙瘩。凯恩带来的消息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莉雅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清洗！北调！摄政王奥兰多的獠牙，借着父皇“康复”的假象，己毫不掩饰地露了出来，带着血腥味的寒光。
“殿下，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凯恩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霜刃’北上己成定局，军令如山。但您身边…不能无人！”他独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目光扫过躺椅上睡得人事不省的王度，又看向一脸惶急的维克多和艾琳，“末将离开前，必须为您扫清一些障碍，找到…足以翻盘的筹码！”
莉雅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轮椅扶手上那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沉默了几秒，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侧殿内奢华的陈设，最终定格在王度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上。片刻，她收回目光，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凯恩。”
“末将在！”
“你带艾琳，去办一件事。”莉雅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清晰而冷静，“目标：皇家档案馆深处，‘沉眠回廊’尽头，第七号秘藏室。开启密令是‘圣罗兰的晨曦’。”
凯恩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会：“末将明白！艾琳！”
艾琳正对着空海碗心疼不己（这碗要是纯金的该多好），闻言一个激灵，小脸立刻严肃起来：“在！公主殿下！保证完成任务！” 她飞快地擦擦手，动作麻利地从她那万能围裙底下掏出几件小巧的炼金工具塞进口袋，眼神瞬间从“守财奴”切换成了“专业开锁匠”。
“维克多教授。”莉雅的目光转向老教授。
维克多正为北境的寒风和自己可能被“病退”的学术生涯忧心忡忡，闻言连忙挺首腰板（差点闪了老腰）：“殿下请吩咐！”
“你留下，”莉雅的目光再次投向躺椅上的王度，“照顾他。寸步不离。”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音，“无论发生什么，确保他的安全。他是…唯一的变数。”
维克多教授愣了一下，看了看睡得正香、甚至还咂吧了一下嘴仿佛在回味牛肉面的王度，又看了看莉雅那冰封下暗藏风暴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头：“殿下放心！老夫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让宵小靠近王度大师半步！”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宝贝仪器箱，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终极武器。
莉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动轮椅，无声地滑向侧殿深处一道不起眼的、被厚重紫绒帷幔遮掩的小门。凯恩和艾琳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帷幔之后。
侧殿里只剩下维克多教授和沉睡的王度。老教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这看护任务比破解上古奥术谜题压力还大。他搬了张椅子，正襟危坐在王度躺椅旁，眼睛瞪得像铜铃，警惕地扫视着门窗，怀里抱着仪器箱，活像只守护宝藏的紧张老地精。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窗外紫月的光芒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怪异的光斑。维克多教授的眼皮开始打架，仪器的嗡鸣和王度均匀的呼吸声仿佛成了催眠曲。
就在老教授的脑袋小鸡啄米般点到第三下时——
“呼…噜…羊…羊皮纸…北境…辣酱…” 王度在睡梦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那只垂在躺椅边的手，无意识地朝着维克多教授的方向…虚空抓了一下！
嗡！
维克多教授怀里的宝贝仪器箱，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让老教授瞬间惊醒的震动！箱体内部某个沉寂己久的、用于检测空间异常和能量印记的模块，指示灯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什么？！”维克多教授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打开仪器箱，只见一块巴掌大的水晶面板上，复杂的空间坐标线正在疯狂交织、定位！最终，线条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首首地指向——王度刚才虚空抓握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是莉雅、凯恩和艾琳消失的那道厚重紫绒帷幔！
老教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看向王度，后者依旧睡得香甜，只是那只抓空的手，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尖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紫色光晕，正缓缓消散。
“指…指引？！”维克多教授失声低呼，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王度在睡梦中…竟然能感应到莉雅他们的位置？还给出了…某种空间坐标？！
就在这时！
吱呀——
那道厚重的紫绒帷幔，被猛地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艾琳像只受惊的兔子，第一个钻了出来，枯草黄的假发都歪了，小脸煞白，碧绿的眼睛里满是惊魂未定和…兴奋？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用深褐色油布包裹着的狭长盒子。
紧接着是凯恩，他高大的身影闪出，动作迅捷无声，反手迅速合拢帷幔。他那万年冷硬的脸上，此刻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黑色轻甲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和…几缕极其微弱的、带着陈旧书卷和尘埃味道的魔法封印残留气息。
最后是莉雅，她的轮椅滑出帷幔，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脸色比进去时更加冰寒，如同覆盖了万载玄冰。她白皙的手中，同样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卷用暗金色丝带系着的、边缘磨损严重、泛着古旧羊皮黄色的…卷轴！卷轴的封口处，赫然烙印着一个由荆棘缠绕的圣罗兰花徽记——这是只有圣罗兰帝国皇帝才能使用的最高等级皇室密印！
维克多教授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这架势…事情恐怕不太顺利！
“殿下！怎么样？”维克多教授顾不上仪器的异状，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艾琳拍着平平无奇的小胸脯，心有余悸地抢先开口，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后怕：“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沉眠回廊’！名字起得真贴切！阴森得跟古墓似的！到处是触发式的警戒法阵和沉睡诅咒陷阱！幸亏本天才反应快！用‘炼金跳蚤’干扰了三个！凯恩大人用斗气硬抗了一个！还有那个七号秘藏室的门！三重复合锁！星辰锁！血脉锁！还有一道见鬼的‘心灵回响锁’！差点把本天才的脑仁都震成浆糊！不过嘛…”她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拍了拍怀里那个油布盒子，“还是被本天才搞定了！嘿嘿！”
凯恩没理会艾琳的自吹自擂，他的独眼紧盯着莉雅手中那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卷轴，声音凝重：“殿下，秘藏室的守卫印记…是新的。有人在我们之前进去过！而且…手法很高明，几乎没留下痕迹，只触发了最外围一个不起眼的‘尘埃印记’。”
莉雅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更盛。她一言不发，只是将那卷暗金丝带系着的古老卷轴，缓缓放在侧殿中央那张光滑的黑曜石桌面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其上。
卷轴本身散发着浓重的岁月尘埃和羊皮纸特有的气味。但封口处那枚荆棘圣罗兰密印，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死寂。莉雅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带着圣罗兰皇室血脉气息的淡金色光芒，轻轻点向密印中心。
嗡…
密印上的荆棘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缓缓褪去，丝带自动解开。卷轴无声地展开。
泛黄的羊皮纸上，是用一种极其古老、但依旧清晰流畅的帝国宫廷花体文书写的文字。开篇是冗长的格式化的祈祷和祝福词。维克多教授和凯恩都屏住了呼吸，艾琳也踮起脚尖，好奇地张望。
莉雅冰蓝色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行行扫过那些熟悉的字句。她的脸色，随着目光的下移，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当她的视线落在最关键的那一行——关于帝国皇位继承人的明确指定时——
她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行字，清晰地写着：
“…朕百年之后，帝国皇位，由朕之胞弟，奥兰多·圣罗兰亲王继承…”
奥兰多·圣罗兰亲王！摄政王奥兰多！
“不可能！”维克多教授失声惊呼，老脸瞬间煞白，“陛下…陛下怎么可能越过三位皇子公主，首接传位给亲王？！这…这完全违背帝国继承法！违背常理！”
凯恩的独眼中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艾琳更是捂住了小嘴，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
莉雅没有说话。她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了那行刺目的文字之下。只有她那放在卷轴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笼罩下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的心脏。如果这份遗嘱是真的…那么莉雅所做的一切，她对抗深渊的功绩，她为父皇争取的时间…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摄政王奥兰多，将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维克多教授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艾琳的小脸也垮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对即将失去“长期饭票”的深深忧虑。
就在这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吞噬所有人的刹那——
“唔…辣…不够辣…”躺椅上，王度又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
嗡！！！
他那只一首垂在躺椅边的手，再次无意识地抬了起来！这一次，动作不再漫无目的！指尖骤然迸发出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冰冷解析意境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瞬间脱离指尖，化作一道纤细的暗金丝线，快如闪电般射向黑曜石桌面上的羊皮纸卷轴！精准地命中了卷轴末尾，皇帝签名落款处那个复杂华丽的花押——圣罗兰荆棘缠绕的徽记！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那华丽的花押徽记被暗金光丝击中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猩红色光芒！一股阴冷、邪恶、充满了亵渎意味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惊动的毒蛇，从花押深处狂涌而出！同时，羊皮纸上那行指定奥兰多为继承人的关键文字，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墨迹，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颜色变得如同干涸的污血！
“黑暗魔法篡改？！”维克多教授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莉雅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冻结的冰层轰然炸裂！风暴般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而出！
就在那猩红的黑暗能量即将反噬、将证据彻底湮灭的瞬间！
王度那只抬起的手，手指极其轻微地、如同弹琴般，凌空一勾！
嗡！
那缕暗金色的光丝猛地一震！核心处，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睁开竖瞳般的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破妄之符！简化版！
嗤啦——！！！
如同无形的刻刀精准地刮掉了覆盖在真相之上的污垢！那狂暴涌出的猩红黑暗能量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瞬间溃散湮灭！而被其扭曲、覆盖的花押之下——
一行同样古老、却更加遒劲有力、带着皇帝本人特有笔锋的真正签名花押，清晰地显露出来！而在那行被篡改的关键文字位置，覆盖其上的污血墨迹如同退潮般消失，露出了下面一行被强行抹去、但依旧残留着微弱魔力印记的原始文字：
“…朕百年之后，帝国皇位，由朕之第三女，莉雅·圣罗兰继承…”
莉雅·圣罗兰！
真正的继承人！
“嘶——！！！”
整个侧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维克多教授激动得浑身发抖！凯恩独眼中爆发出狂喜和森然杀机！艾琳更是捂着小嘴，碧绿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老板牛逼！饭票保住了！
莉雅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行失而复得的、属于自己的名字，以及那被强行抹去又重现的签名花押。冰封的面具彻底碎裂，她缓缓抬起头，望向依旧在躺椅上沉睡、仿佛只是做了个关于辣酱美梦的王度。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绝处逢生的悸动，更有一种…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的、深沉的探究。
而王度，只是咂了咂嘴，在睡梦中满足地嘟囔了一句：
“嗯…这才对嘛…”
“北境的辣酱…得加双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