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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登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即将触碰到那本印着禁忌诗句的书时——
“咳咳……艾登小子？A-7区还没清完？”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痰音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艾登浑身剧震，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同时飞快地转过身，头灯的光束慌乱地扫向声音来源。
在书架通道的尽头，靠近一个堆满废弃金属架和破损书壳的阴暗角落，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里奥，图书馆废墟唯一的管理员——或者说，看守者。他穿着和艾登类似的灰蓝色制服，但洗得发白，沾满了油污和灰尘，显得更加破旧。稀疏的白发贴在头皮上，脸上沟壑纵横，一双藏在厚重老花镜片后的眼睛，在头灯的光束下闪烁着浑浊而难以捉摸的光。
他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金属管当拐杖，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同样破旧的工具箱，正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靴子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里……里奥先生？”艾登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他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身后那本摊开的书，尽管他知道头灯的光很可能己经暴露了异常。“快……快清完了。刚……刚清理到这个区域。”
里奥慢悠悠地走近，浑浊的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艾登身后的书架，掠过那本深灰色的书，又落回艾登苍白的脸上。他咳嗽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
“哦？这犄角旮旯……灰尘够厚的。”里奥的声音平淡无奇，像在谈论天气。他走到艾登身边不远处，放下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沾满油渍的抹布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带放大镜的便携灯。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灯罩，动作迟缓。“刚才好像听见你碰倒了什么？没事吧小子？这些老架子，不稳当。”
“没……没事！不小心踢到个旧书立。”艾登急忙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但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里奥的目光，虽然浑浊，却让他感觉像被无形的探针扫描着。他不敢去看那本书，祈祷着里奥没有注意到封面上的异样，或者……那深褐色的文字己经消失了？
“旧书立？哼……”里奥哼了一声，没有追问。他打开他那盏便携灯，昏黄的光线比艾登的头灯柔和许多，但也照亮了更大一片区域。他拿着灯，似乎很随意地照向艾登身后的书架，光线在那本深灰色的书上停留了一瞬。
艾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但里奥只是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艾登说：“A-7区……这块地方，堆的都是些‘硬骨头’。”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粗糙的指尖轻轻拂过旁边一本同样封面深灰、但没有任何文字浮现的书脊，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像在抚摸一件失落的珍宝，又带着深深的忌惮。“‘Mother’筛过无数遍，认定是‘安全’的壳子。可有时候啊……壳子空了，里面的东西，未必就真的……散了。”
艾登猛地抬头，看向里奥。老人浑浊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光线反射下，看不清眼神。但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艾登刚刚被颠覆的心防上。
里面的东西未必就真的散了？他在暗示什么？他知道这些“空白”书的真相？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里奥似乎没注意到艾登的震惊，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慢吞吞地蹲下身，开始用抹布擦拭书架最底层堆积的厚厚灰尘和蛛网。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
“小子，”里奥背对着艾登，沙哑的声音在灰尘中显得有些模糊，“清理这些‘硬骨头’，要格外小心。灰尘下面……什么都有可能藏着。划破手是小，要是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他顿了顿，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陈年积郁，“……那可就，再也洗不干净喽。”
艾登站在原地，手脚冰凉。里奥的话，像一把钥匙，在他心中拧开了无数个恐怖的猜想。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毫不起眼的老管理员……他知道！他不仅知道这些书不是真正的“空白”，他甚至……可能知道艾登刚才的遭遇！
他是谁？他在这里做什么？仅仅是看守这些“空壳”吗？
一个称呼，一个只存在于模糊传言和净化队警告中的称呼，像幽灵一样浮现在艾登混乱的脑海中：**守秘者**。
传说中，在摇篮区的阴影里，有一些疯子，一些背叛者。他们不相信“Mother”的庇护，他们痴迷于被禁止的过去，像鼹鼠一样在废墟和管道中挖掘，试图保存那些早己被判定为剧毒的“知识残片”。他们被称为“守秘者”。净化队最大的敌人之一。
艾登看着里奥佝偻的背影，看着他慢悠悠擦拭灰尘的动作。那动作里透着一股与这压抑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耐心？或者说，一种长期潜伏的、近乎本能的谨慎？
恐惧再次攫住了艾登，但这一次，恐惧的对象不再是那本诡异的书或可能的污染，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老人。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无意中撞破了猛兽巢穴的兔子。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唯一在场的见证者，可能正是秘密的守护者……或者，埋葬者。
图书馆废墟的寂静，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充满了无声的试探和冰冷的杀机。艾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该怎么做？逃跑？呼叫？还是……赌一把？
他身后，那本深灰色的书静静躺在光晕里，封面上那两行深褐色的诗句，仿佛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
＞ *“Silent stones where shadows creep,”*
＞ *“Fotten words in slumber deep.”*
沉默的石头，阴影潜行。被遗忘的词语，在沉睡深处。
而阴影，似乎己经笼罩了他。而深处，刚刚被他的血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