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砸在众人脸上,赵铁柱昏迷中呓语着小石头的名字,林薇昏迷前最后的嘱托还在耳畔回响。鹰眼将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河岸格外刺耳。老炮倚着树干,用牙齿咬着布条试图固定骨折的手臂,冷汗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滑进衣领。
“这样下去撑不过十分钟。”鹰眼踹开脚边一颗冻得梆硬的石子,目光扫过逼近的日军骑兵。那些骑兵在百米外重新整队,马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像死神的鼓点。
老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骨折的手臂不住颤抖。他盯着结冰的河面,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冰河!现在是深秋,冰面不够厚,但我们可以炸出缺口,让河水冲走日军!”
泥鳅刚要开口,却被鹰眼抬手制止。狙击手的目光在冰面上游移,测算着冰层厚度与爆破范围:“冰裂方向不好控制,一旦波及我们......”
“那也比等死强!”老炮粗暴地打断他,伸手去摸腰间的炸药包。仅剩的三个炸药包被冻得硬邦邦,他用骨折的手臂艰难地夹住其中一个,掏出匕首开始拆解引信,“给我十分钟,能炸出三十米的缺口。”
林薇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泥鳅连忙凑过去查看。她的额头滚烫,伤口渗出的血己经凝结成暗红的痂。“得赶紧找地方给她治伤。”泥鳅声音发颤,“再拖下去......”
鹰眼将枪背在身后,蹲下身子将赵铁柱背起。昏迷的汉子比他想象中更沉,伤口渗出的血很快洇湿了他的后背。“老炮,炸冰的事就交给你。泥鳅,你扶着林薇。”他转头看向逐渐逼近的骑兵,“我去引他们上冰面。”
老炮的匕首在炸药包上划出火星,头也不抬地说:“画个大些的‘赵铁柱在此’,那些龟孙子肯定抢着踩上去。”他的声音带着狠劲,却掩盖不住其中的颤抖——拆解炸药的手背上,冷汗混着融化的雪水不断滴落。
鹰眼抓起一根枯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上冰面。冰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薄玻璃上。他在冰面中央用力划出巨大的字迹,冷风卷着雪粒瞬间模糊了边缘。身后传来日军骑兵的呼喝声,马蹄声越来越近。
“八嘎!赵铁柱,受死吧!”骑兵指挥官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音。为首的几匹马率先踏上冰面,积雪被马蹄扬起,在月光下翻卷成银白的雾。
老炮将最后一根雷管插进冰层裂缝,牙齿咬住引线的瞬间,突然转头看向泥鳅:“小子,如果我......”
“别他妈说丧气话!”泥鳅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等打完这仗,我还要跟你学做炸药!”
老炮咧嘴笑了,露出两颗残缺的牙齿。引线点燃的火花映亮他的脸,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决绝。他拖着受伤的身体拼命后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轰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冰面像被巨兽撕开的绸缎般裂开。断裂的冰棱如利剑般竖起,数名日军骑兵连人带马坠入刺骨的河水中。冰裂的纹路以爆炸点为中心向西周蔓延,水面翻涌着白浪,裹挟着碎冰和尸体顺流而下。
“快走!”鹰眼大喊一声,背着赵铁柱沿着未开裂的冰边狂奔。泥鳅几乎是架着林薇踉跄前行,她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呜咽。老炮断后,骨折的手臂死死抵着腰间的手枪,随时准备应对追来的敌人。
然而日军并未溃散太久。幸存的骑兵们迅速调转马头,沿着河岸继续追击。更可怕的是,冰河开裂引发了上游的冰凌崩塌。巨大的冰块如山峰般顺流而下,撞击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冰冷的水雾腾空而起,在月光下形成一片阴森的白幕。
“往山上跑!”鹰眼瞥见右侧陡峭的河岸,那里布满嶙峋的岩石,或许能阻挡冰凌的冲击。他的肺部像是灌了铅,赵铁柱的重量让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和冰凌崩塌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双重催命符。
泥鳅突然脚下一滑,林薇险些摔倒。老炮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却因用力过猛导致骨折处剧痛难忍,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牙将林薇推给泥鳅:“别管我,你们先走!”
“少废话!”泥鳅反手架住他的肩膀,“要死一起死!”
月光下,西道身影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身后,追兵的枪声和冰凌的咆哮交织成死亡的交响曲;前方,黑暗的山峦像巨兽张开的怀抱,未知的危险与渺茫的生机同时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