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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的落马坡，寒气像无数根细针，狠狠地扎进众人的皮肉。暴风雪在耳边呼啸，仿佛死神在狞笑。赵铁柱和林薇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爆炸引发的小规模雪崩，像一堵白色的巨墙，无情地阻断了他们回医院的路。
“怎么办？”鹰眼摘下结满冰碴的护目镜，手指无意识着枪栓，瞳孔因焦虑缩成针尖。他身后的顺子正用冻得发紫的嘴唇呵着气，试图温暖僵硬的手指，担架上林薇染血的绷带在风雪中轻轻颤动，像朵摇摇欲坠的红梅。
老炮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的羊皮手套沾着赵铁柱嘴角溢出的血沫，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必须立刻送他们去医院，再拖下去，这俩孩子都得没了。”话音未落，林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老炮手背，烫得他浑身一颤。
“可路都被堵死了！”顺子踢开脚边一块覆满积雪的石头，碎石砸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惊起远处几只夜枭。寒风卷着雪粒灌进他的衣领，冻得他牙齿打颤，“这雪崩把三条岔路全埋了，除非咱们长翅膀……”
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陷入了绝望的死寂。老炮突然抬头，目光扫过陡峭的山脊，那里有棵歪脖子松树在风雪中倔强挺立。鹰眼立刻心领神会，将步枪往背后一甩：“我上去看看，说不定有其他路！”不等回应，他己经踩着没膝的积雪往高处冲去，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攀爬过程中，冰凌划破了鹰眼的裤腿，在小腿上留下血痕，但他浑然不觉。风势越来越猛，几次险些将他掀翻，他只能死死抠住岩石缝隙。当终于抵达山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百米外，一座横跨深谷的吊桥在风中摇晃，腐朽的绳索缠绕着断木，木板上积着厚厚的冰棱，月光照上去泛着幽蓝的光。
“有桥！但……”鹰眼对着山下大喊，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桥看着很危险，而且估计只能承载一人重量！”他蹲下身，用匕首削下一块木板，木质脆得像饼干，轻轻一折就断成两截。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可担架上赵铁柱急促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老炮沉思片刻，解开腰间的绳索系在腰上，另一端扔给顺子：“我先过，用绳索拉你们。赵铁柱不能再等了，我带他先过去！”
“老炮，太危险了！”林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苍白的手指死死攥住担架边缘，指节泛着青白，“桥随时可能塌，你带着人根本……”
老炮蹲下来，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渍：“放心，我命硬。等我把铁柱送过去，就回来接你们。”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扛起赵铁柱时，他听见少年微弱的呓语：“疼……水……”这声音像根刺扎进他心里，脚步不自觉加快。
踏上吊桥的瞬间，腐朽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老炮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木板在向下凹陷，绳索也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寒风从脚底的缝隙灌进来，吹得他膝盖发僵。当走到桥中央时，他瞥见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冰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赵铁柱的场景——那小子抱着缴获的机枪，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老炮喃喃自语，却在这时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一块木板突然断裂，他本能地收紧双臂护住赵铁柱，失重感瞬间袭来。冰冷的河水像张巨网将两人吞没，刺骨的寒意从鼻腔首冲脑门，河水灌进肺里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老炮！”“铁柱！”岸上的惊呼声在狂风大雪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恶劣的天气撕碎。
然而，就在这惊呼声中，一个身影如闪电般迅速行动起来。鹰眼，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只见他手臂一挥，一根绳索如同银蛇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然后精准地套住了老炮的腰。
老炮被这突如其来的拉力猛地向后倒去，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岩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但他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背部抵住岩石，双手紧紧抓住绳索，青筋暴起，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这双手上。
与此同时，顺子和林薇也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帮忙。他们的手掌紧紧握住绳索，与老炮一起用力，想要将赵铁柱从湍急的河水中拉上来。
然而，绳索与手掌之间的摩擦却异常剧烈，三人的手掌很快就被磨得鲜血淋漓，但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赵铁柱救上来！
终于，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老炮和赵铁柱被缓缓地拖上了岸。老炮的怀里，赵铁柱面色青紫，双眼紧闭，嘴角还不断地涌出白沫，情况十分危急。
老炮顾不上自己脱臼的肩膀，立刻将赵铁柱平放在地上，然后用双手按压他的胸口，焦急地喊道：“吐出来！把水吐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老炮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终于，赵铁柱猛地呛出了一大口水，然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赵铁柱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他的身体也像失去了支撑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显然己经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月光下，日军骑兵的刺刀泛着寒光，领头的军官高举火把，将雪地染成血色。林薇摸出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枪膛己经被冻住。老炮咬着牙用布条缠住脱臼的手臂，从顺子手中接过炸药包：“带他们往树林里撤，我来断后。”
“要走一起走！”鹰眼将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我们是兄弟，要死也死在一块！”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日军的呼喝。老炮望着昏迷的赵铁柱和虚弱的林薇，突然想起队长牺牲前的话：“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看到天亮。”他握紧炸药包，转身迎向那片血色火光，风雪卷起他破旧的披风，像一面残破的战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