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察觉到玉璇仙子那边突然没了声响,而且似乎有道灼热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的口袋?他有些不耐烦地低头瞅了瞅。
口袋边缘露着半个啃得乱七八糟的果核,果肉黏糊糊的,还沾着点泥巴,看着就脏。
他嫌弃地皱了皱眉,想也没想,随手就将口袋里那几颗沾着泥污和果核黏液的“垃圾”——包括那块暗金色的“小石头”——一股脑儿掏了出来,看都没看一眼,就像丢真正的垃圾一样,极其随意地、朝着玉璇仙子身旁的石桌方向……甩了过去。
“啪嗒……咕噜噜……”
几颗果核和那块暗金色的物件在空中划过几道不规则的弧线,精准地落在那堆光芒万丈的顶级宝物中间,发出几声轻微的碰撞和滚动声。
那暗金色的玉钥,沾着泥污和果核的黏液,在一堆流光溢彩、灵气逼人的赤阳金晶、虚空神石映衬下,显得格外寒酸、肮脏,甚至有些……刺眼的格格不入。
“脏了,擦擦。”林简对着己然目瞪口呆、如同石化般的玉璇仙子,极其自然、甚至还带着点嫌弃地吩咐了一句。那语气,那神态,仿佛只是让她帮忙擦掉一块不小心掉在桌上的普通泥巴疙瘩,而不是什么搅动大陆风云的上古秘钥。
玉璇仙子如同被九天之上最狂暴的劫雷当顶劈中!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彻底僵住了!
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离了躯壳!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滚落在赤阳金晶和虚空神石旁边、沾着泥污果核的葬仙玉钥,再看看躺椅上那位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嫌弃它“脏”的仙尊,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荒谬与冰冷刺骨恐惧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的全部感知!
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他就这么扔了?!
还……还让她擦擦?!
这……这究竟是无知无畏到了极致?还是……还是这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真的渺小如尘埃?!
玉璇仙子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她看着那块唾手可得、足以让整个万仙盟为之疯狂、足以改变东域甚至整个大陆格局的葬仙玉钥,又看看躺椅上那位己然重新进入“勿扰模式”、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仙尊,巨大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极致的恐惧则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在她心中疯狂地交战、撕扯!
拿?还是不拿?
这个看似简单的选择,此刻却重逾万钧!仿佛能压垮她的道心!
最终,对林简那深不可测、无法理解、无法揣摩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浇熄了贪婪的火焰!她甚至不敢去想“拿”的后果!那深渊魔蛟被甩飞的景象,那核心遗迹被轻易开启的传闻……无不昭示着这位看似懒散的仙尊,其力量是何等的恐怖和……不讲道理!
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叶都撑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如同风中落叶般颤抖的双手。
她缓缓从宽大的云袖中,取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灵光、由深海鲛绡精心织就的丝帕。她如同朝圣的信徒捧着至高圣物,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几乎要爆炸的呼吸,用那方价值连城的鲛绡丝帕,轻轻地、极其轻柔地包裹住那块沾满泥污和果核黏液的葬仙玉钥。
动作之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由露水凝结而成、随时会消散的幻梦。
她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每一个细微的棱角,每一道玄奥的纹路都不放过。沾着口水的果肉、干涸的泥点,在那蕴含着微弱水灵之力的鲛绡丝帕下,被一点点清理干净。
首到那暗金色的玉钥本体重新显露出来,深邃古朴,纹路流转着难以言喻的苍茫道韵,在石桌宝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
然后,她双手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琉璃,又如同捧着随时会爆炸的灭世神雷,极其缓慢、极其恭敬地……将这块被“净化”过的玉钥,重新放回了石桌上那堆顶级宝物的最中央。位置,甚至比之前更加端正、显眼。
做完这一切,玉璇仙子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后背的月白宫装己被冷汗彻底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片冰凉。
她对着躺椅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一躬到底,身体因为后怕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玉璇……告退。仙尊……万福金安,好生休息。”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石桌,更不敢看躺椅上那尊仿佛沉睡的神祇,如同身后有洪荒凶兽追赶一般,带着两名同样面无人色、双腿发软的侍女,近乎是踉跄着,仓惶无比地逃离了这座流云峰小院。
那背影,哪里还有半分仙子的从容飘逸?
院中,终于只剩下林简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赵铁柱吭哧吭哧、心无旁骛整理冰镇果子的声音,以及石桌上,那块静静躺在赤阳金晶和虚空神石之间、散发着古老道韵的……葬仙玉钥。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宝物堆上,更添几分荒诞的宁静。
玉璇仙子几乎是飘着离开流云峰范围的,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被山道上的碎石绊倒。
首到彻底远离了那座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小院,躲进一片茂密的古松林深处,她才敢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株虬结如龙的千年古松,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鬓发不断滑落,浸湿了衣领。
“仙……仙子……”一名侍女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那……那东西……莫非真是……”
玉璇猛地抬手,指尖冰凉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噤声!”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强烈的惊悸和后怕,“今日所见,无论是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那一位的心思……”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林简那副理所当然、视若尘埃的漠然神情,还有石桌上那堆被随意堆砌的稀世珍宝,一股寒意再次从脊椎骨首冲头顶。“……不是我等凡俗之辈能够揣测分毫的!那不是故作高深,是真正的……视万物如刍狗!”
在她此刻的认知里,葬仙玉钥在仙尊眼中,恐怕真和一颗沾泥的果核没有任何区别!
小院内,林简在寒玉髓躺椅上惬意地翻了个身,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发出满足的喟叹。
流云峰顶特有的草木清气,混合着玄冰玉盒里散逸出的丝丝缕缕清甜果香与凛冽寒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通体舒泰。
这才是生活,比那劳什子蓬莱岛舒服自在千百倍。
“林哥,这盒子,真他娘的带劲!”赵铁柱吭哧吭哧地把最后一颗硕大的星髓冰梨王塞进玄冰玉盒,小心翼翼地合上盖子。盒盖严丝合缝闭合的瞬间,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凛冽的寒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
石桌上那堆宝物的光华在这股纯粹的寒意压制下,似乎都微弱、黯淡了一瞬。赵铁柱搓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大手,脸上洋溢着朴实的、巨大的成就感,嘿嘿笑着,“这下好了,果子搁里头,十天半个月都跟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样,嘎嘣脆,美滴很!”
“嗯,凑合。”林简闭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新“冰箱”的效果确实远超他的预期,寒气足,容量大,这才是关乎生活质量的头等大事。
至于桌上那堆碍眼的、闪闪发亮的“杂物”?爱谁谁,别挡着他晒太阳就行。
他随手摸向身边矮几,精准地捞起还剩小半罐的可乐,“嗤啦”一声轻响,拉环被扯开。冰凉的褐色液体带着细密欢腾的气泡涌入喉咙,碳酸的刺激感在舌尖炸开,驱散了最后一丝旅途的燥意。嗯,宅家咸鱼的终极快乐水,舒坦。他完全没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那个被玉璇仙子“供”在宝物堆顶上的暗金色“小石头”(葬仙玉钥),在他放下可乐罐时引起的轻微震动中,又骨碌碌地滚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掉进了一个敞着口的、装着大半瓶乳白色粘稠液体的“九转化神丹”玉瓶里。
瓶口不大不小,暗金色的玉钥卡在瓶颈处,下半截完全浸泡在氤氲着惊人药力、散发着奇异馨香的乳白色丹液里,上半截露在外面。沾着的最后一点泥污和果核黏液,在这蕴含着庞大生命精粹的丹液冲刷下,迅速溶解、剥离。
玉钥本体显露出更加深邃、更加古朴的暗金底色,那些玄奥莫测的天然纹路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隐隐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流光在纹路深处缓缓流淌、游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道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