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天灭地的七彩光柱,如同它爆发时那般突兀,在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十息之后,终于如同退潮的狂涛,缓缓收敛了那足以灼穿虚空的光芒,最终消散于无形。
然而,那烙印在天地间的恐怖威压余韵,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回荡在灵魂深处、久久不息的大道纶音余响,如同神明的叹息;那遍布地面、深不见底、如同巨兽爪痕般的狰狞裂谷;那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法则灼烧气息的焦糊味;以及那漫天飘洒、闪烁着微光的石粉尘埃……无不以一种无声却无比惨烈的方式,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梦!
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几乎要掀翻整个青云山脉的哗然与骇然!
“老……老天爷开眼……不,是发怒了啊!!”
“七……七彩贯日!龙凤和鸣!道……道音灌耳!这……这他娘的是混沌道体降世?!还是某位上古圣皇转生?!”
“刚……刚才说人家是废物的那几个杂碎呢?滚出来!脸呢?肿成猪头了吧?!”
“李……李执事!李执事飞了!吐……吐血了!骨头都碎了!我的亲娘祖奶奶诶……这……这是遭了天谴吗?!”
负责维持秩序的其他执事弟子,此刻个个面无人色,如同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抖若筛糠。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们额角、鬓边涔涔而下,瞬间浸透了深青色的衣袍。
他们看着那如同被天外灭世神罚轰击过的狼藉地面,看着那生死不知、躺在血泊中的李刚,再看看依旧站在测灵石前、那块表面布满蛛网般裂痕、兀自冒着袅袅青烟的“凶器”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式茫然无辜(实则是生无可恋)的林简,如同看着一尊从九幽炼狱最底层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太古魔神!无边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冻结了他们的血液,别说上前半步,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仿佛多吸一口气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震撼与恐惧达到顶点之际,一股比刚才七彩光柱的威压稍显内敛,却更加深沉、更加浩瀚、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远古神山骤然苏醒般的磅礴气息,猛然从青云宗深处最隐秘、灵气最浓郁的禁地洞府中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山门区域,压得所有喧哗戛然而止!
一道灰色的身影,没有任何光影闪烁,没有任何空间波动,仿佛他本就该存在于那里,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静静地悬浮在了山门上空!
来人须发皆白,却面容红润如婴儿,皮肤光洁不见一丝皱纹。一袭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朴素灰色道袍,身形清瘦,并不高大,却给人一种与脚下群山、头顶苍穹融为一体的巍然之感。正是青云宗真正的擎天支柱,己闭关潜修超过一百五十载、修为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玄云子!
他那双原本如同古潭般深邃平静的眸子,此刻精光暴涨,锐利得如同两柄能刺穿虚空的绝世神剑!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带着洞穿万物的力量,死死地钉在了下方林简的身上!
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那是修行千载、历经无数风浪也未曾体会过的、源自生命层次最本能的巨大震惊,以及一丝……深入骨髓、几乎要让他道心不稳的恐惧!以他化神初期的恐怖修为,神念扫过,竟完全无法感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对方站在那里,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却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无尽宇宙深渊的边缘,凝望着那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终极黑暗!那是一种渺小如尘埃仰望煌煌大日的绝对无力感!
一种只要对方稍微流露出一丝不悦的念头,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让他这修行了千年的道果,连同寄托其中的神魂,彻底化为宇宙间最微小的尘埃的冰冷预感!
“前……前辈……” 玄云子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锈铁,艰难无比地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敬畏,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身形一晃,如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林简身前五丈之外的距离——一个他潜意识里认为相对“安全”的位置,不敢再靠近半分。随即,他双手抱拳,对着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躬下身去!这个动作,他做了一千多年,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恭敬过,此刻却显得无比自然,甚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惶恐:“晚辈玄云子,忝为青云宗太上长老,不知前辈法驾光临,有失远迎!门下弟子无知,冲撞圣颜,万望前辈海涵,恕晚辈……恕宗门不敬之罪!”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绝对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死寂!针落可闻!
太上长老!化神境的大能!青云宗真正的天!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对一个参加入门测试、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行如此大礼,口称前辈?!
远处候场区,赵铁柱的下巴“哐当”一声狠狠砸在了冰冷的石阶上,砸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无意识地开合着,如同离水的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林……林哥……太……太上长老……叫……叫他……前……前辈?!俺滴个亲娘咧……俺……俺是不是还在做梦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