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滴答…滴答…滴答……”
血，越滴越多。
泪，也越流越急。
顾流云的视线开始模糊，却仍固执地仰着头，想要看清她最后的表情。
滴答～
冰晶从他睫毛上坠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伸出一只手，却迟迟无法落下。
“乖，别哭。你可是注定要成为仙子的人，注定要受万人敬仰，为我这个罪无可恕的魔道贼子流泪，可不值得……”
“不要！”
梦钰涵终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她猛地丢掉手中长剑，将顾流云紧紧抱在怀中。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她疯狂捶打着他的胸膛，撕心裂肺地哭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流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傻姑娘…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顿了顿，目光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我不想让你背负任何负担，只想让你自由自在地生活。真的…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就觉得自己所犯下的错，自己的死也变得有价值了……”
“不，不是这样的……”
梦钰涵拼命摇头，想要否认他的说辞，但内心深处却又忍不住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
顾流云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愈发温柔。
“傻姑娘，别再哭了……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永远都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好吗？”
梦钰涵拼命点头，生怕慢了一点就会失去他。
顾流云笑着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被冰晶覆盖。
“我叫顾流云，或许，我的命运就如同我的名字一样，是那天边的一朵云，不知流向何方，又不知何时消散……”
“但是，我却是让这一朵云流进了你的心涧，让你我的血液共存，让你我命运纠缠不休……”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细碎冰晶消散。
“……所以，别为我难过。”
说到最后，顾流云的声音越来越轻，嘴角的血痕却越发刺目。
他的指尖微微抬起，似乎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却在半途无力垂下。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
他低笑，气息微弱，“反正，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本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但至少，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再被九阴玄脉的命运所困。”
梦钰涵的身躯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本该痛快地看他死去，本该为父母报仇雪恨——
可为什么，心口会这样疼？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她咬牙，声音却无比沙哑，“顾流云…你凭什么……
凭什么擅自决定我的命运？
凭什么在告知我真相后，又不负责任的离我而去？
你又凭什么在与我成婚之后，又亲手毁掉这一切！”
梦钰涵的声音陡然拔高，冰晶从她周身炸开，整个刑台瞬间被冰封。
她的发丝在寒风中飞舞，每一根都凝结着细碎的冰凌。
顾流云神情恍惚，愣愣望着她，目光温柔得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因为……”
风雪骤起，吞没了他未尽的话语。
冰璃剑宗的钟声悠悠回荡，仿佛在哀悼什么，又仿佛在庆贺什么……
一朵云散尽了，却化作了一个人命里的春霖。
【你死了。】
【你就是一朵云，一朵不知该往何处去的云。然而，你却在弥留消散之际，用你仅存的余温，融化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评语：】
【一袭白衣孤鸿影，流云过处万峰轻。】
【纵身亡，初心仍不改，只为渡一人；踏血途，孽海沉浮过，终成未了因。】
【寒锋冷，十年藏暗影，孤灯照夜深；恨未消，却见冰魄里，犹映旧时春。】
【你这一生当中，或许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或许犯下的滔天罪行，更或者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那一点情丝不灭。】
【可最终，当霜雪覆上眉睫，当长剑贯穿胸膛——
【你才明白，原来这一路血与火的尽头，不过是盼她能在某个月夜，偶然想起……】
【曾有个蠢货，宁愿背负所有骂名，也要换她长命无忧。】
【比起拯救整个世界，你其实更愿做一个人的英雄。】
【奖励：魔道修为筑基大圆满】
“系统啊系统，我该如何说你呢？明明我就只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又何须由你来洗白？”
顾流云极力压制住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语气之中颇有种自嘲的意味。
【宿主的所作所为，宿主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可以欺骗她人，却无论如何也欺骗不了自己。】
系统罕见地回以一句充满人性化的声音，就连声线都染上了一抹少女特有的色彩。
“呵……”
顾流云低笑一声，指尖轻轻着虚无的空气，仿佛还能触碰到梦钰涵眼角的泪：
“可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欺骗、杀戮、背叛……哪一样不是罪孽深重？”
【您所做的一切，皆因九阴玄脉之劫。若不如此，她活不过二十岁。】
“那又如何？”顾流云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我利用她的信任，亲手杀掉的唯二的双亲，让她恨我入骨……如今，她怕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愿再提。”
系统沉默了一瞬，随后，冰冷的机械音竟透出一丝沉沉的叹息：
【可您终究……还是让她活下来了。】
顾流云神情一怔。
是啊，她活下来了。
那个从小被九阴玄脉折磨、注定早夭的姑娘，终于挣脱了命运的枷锁。
而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她的劫数，也斩断了她对自己的所有念想。
以后，在游戏世界里，她会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真是……愚蠢啊。”他仰头，好似在凝视并不存在的自己，“明明可以好好解释的，明明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
【若您选择坦白，她绝不会接受以他人以自己父母性命为代价的解法。】
顾流云的表情也颇为感慨。
事实证明，梦钰涵那样固执又纯粹的人，宁可自己死去，也绝不会允许他为了救她而屠戮无辜。
所以，他只能让她恨他，恨到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只为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只是她终究没能如愿。
他在最后那一刻，主动撞上了她的剑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