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和堂古朴的厅堂内,昏黄的壁灯将沉重的寂静切割成块。唐薇独自站在巨大的诊桌后,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红木桌面,留下冰冷的轨迹。桌案一角,那份精心制作的“通和堂·未来版图”PPT草案,封面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讽刺的微光。林默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如同一道沉默的界碑,清晰地划分开两个世界——门外,是她精心计算、渴望扩张的商业版图;门内,是林默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守护的点穴核心和无法言说的枯竭。
扩张被断然否决。助手培养计划胎死腹中。林默那句“精力有限,命……更有限”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她所有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幻想。一股混杂着挫败、焦虑和更深担忧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她知道林默说得对,点穴术的凶险与不可复制性远超想象。但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预约函,看着林默鬓角日益刺目的灰白,看着昨夜咳在手心的那抹惊心动魄的殷红……一股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持续发展?”唐薇低声自嘲,指尖用力按着太阳穴,“如果核心本身正在不可持续地衰败……”她不敢深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安保主管老陈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一行字:“薇姐,注意监控A7、C3、D1区域。有可疑人员反复徘徊,行为异常。”
唐薇心头一凛,立刻走到内间监控墙前。数十个高清画面分割着通和堂内外各个角落。她迅速调出老陈提示的区域。
画面A7:通和堂斜对面巷口。两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染着黄绿毛的年轻混混,叼着烟,眼神飘忽,不时对着进出通和堂的客人指指点点,脸上带着猥琐的嬉笑。
画面C3:靠近通和堂后巷的垃圾桶旁。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似乎在和另一个人低声交谈,隐约可见对方手臂上露出的狰狞刺青。
画面D1:通和堂正门侧面的公交站牌处。一个穿着邋遢夹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保温杯,目光却死死盯着通和堂的大门,眼神阴鸷,不时对着走过的行人低声嘟囔着什么。
唐薇的眉头紧紧锁起。这些人面孔陌生,绝非附近街区的熟面孔。他们的行为,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不安的窥探和挑衅意味。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如同瘟疫般在通和堂周围蔓延开来。
骚扰客户:
一位衣着考究、预约前来调理的富太太,刚在通和堂门口下车,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黄毛混混吹了个极其下流的口哨。
“哟,富婆又来给‘点穴圣手’送钱啦?听说按一次能上天?晚上回去伺候老公更得劲了是不?”污言秽语伴随着猥琐的哄笑。
富太太气得脸色煞白,在保镖的护卫下匆匆进门,心有余悸。
一位带着老母亲前来复诊的中年男人,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刚走到巷口,就被一个假装醉醺醺的混混故意撞了一下。
“哎哟!不长眼啊!撞坏老子你赔得起吗?”混混恶狠狠地推搡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人脸上,“妈的,晦气!这破诊所门口尽是些病痨鬼,早晚传染上!”
老人被吓得浑身发抖,儿子怒目而视却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护着母亲快步离开。
散布谣言:
通和堂附近的小吃摊、便利店、甚至公交车上,开始流传起各种添油加醋的“内幕消息”。
“听说了吗?通和堂那神医,根本不是什么祖传秘术!他那点穴,靠的是掺在药里的违禁兴奋剂!让人短时间感觉不到疼罢了!药监局上次没查出来,那是人家后台硬!”
“可不是!我还听说,他专挑有钱人下手,诊金高得吓死人!穷人去了根本不给好好看!上次那个差点疼死的老头,要不是他儿子有钱有势,能半夜把他请出来?”
“对对对!还有啊,他那手点穴,邪门得很!有人被他点完,回家没几天就瘫了!找上门去,人家根本不认账!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流言如同长了腿的毒蛇,在街坊邻里间悄然传播,带着恶意的揣测和扭曲的“事实”,不断侵蚀着通和堂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声誉。
试探破坏:
某个浓雾弥漫的清晨,通和堂守夜保安在监控中发现异常——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通和堂侧面的消防栓,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保安立刻用强光手电照射并厉声呵斥!黑影受惊,仓皇将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塑料桶扔在墙角,转身就跑!保安追出去时,人己消失在浓雾中。被扔下的桶里,赫然是半桶刺鼻的红色油漆!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这桶油漆恐怕己经泼在了通和堂古朴的门面上!
监控室内,唐薇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黑影仓皇逃窜的模糊背影,以及墙角那桶刺目的红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调出之前拍下的那几个可疑人员的面部特征截图,通过加密渠道发给了一个特殊联系人。
几小时后,信息反馈回来。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和外号,但指向清晰:
黄毛混混:“花蛇”,赵天虎早年手下“疯狗”的表弟,刚因打架斗殴被拘留释放。
鸭舌帽男:“老鬼”,专门替人干脏活的掮客,与赵天虎残余势力有勾连。
阴鸷中年:“毒舌”,靠收钱散播谣言、挑拨是非为生的烂人,最近账户有一笔不明来源的汇款。
扔油漆桶的黑影:虽然没拍到脸,但身形特征与赵天虎手下另一个打手“耗子”高度吻合。
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毒针,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源头——赵天虎!以及,那个躲在赵天虎背后,提供资金和指使的黑手!
明康中心顶层办公室。
秦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桌。窗外,城市灯火璀璨,映照着他嘴角那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旋转。
办公桌上,平板电脑亮着,显示的正是通和堂门口混乱的监控截图——受惊的富太、被推搡的老人、墙角刺目的红漆桶……以及本地论坛上几个被炒热的、充满“知情人士”爆料的负面热帖。
“秦主任,效果不错。”助理垂手站在一旁,声音带着谄媚,“这几天,通和堂门口明显冷清了不少,预约咨询电话也少了很多。那些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嗯。”秦明轻哼一声,抿了一口酒,目光阴鸷地投向对面通和堂那在夜色中依旧亮着温暖灯光的牌匾,“这才只是开始。赵天虎那边,胃口喂饱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又打过去一笔。”助理低声道,“‘疯狗’他们很卖力,说下次要玩点更‘带劲’的,保证让通和堂鸡犬不宁!”
“带劲的?”秦明嘴角的弧度扩大,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很好。告诉他们,动静可以再大点。泼油漆?太小儿科了。我要看到……真正的‘烟火’。”
他转过身,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猩红的酒液沾染在唇边,如同嗜血的猛兽刚刚享用完猎物。
“林默……唐薇……”秦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恶意,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你们以为躲在那个破诊所里,靠着点神神叨叨的把戏,就能高枕无忧了?商业竞争?学术打压?呵……太文明了。这次,我要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下作’,什么叫……泥潭里的绝望!”
他猛地将空酒杯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
“通知赵天虎,‘烟火’秀,可以准备了。我要让通和堂那块破牌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