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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壮汉又跪了下来。
“殿下，我叫李化鲸，与我师傅一样，世代隐秘军户，绝对忠于大明，自从流贼蜂起、建奴频繁入寇后，整个北方形势顿时大乱，闻香教余孽便趁机复起”
“而此时依旧忠于大明的隐秘军户便不多了，但依旧有一些，自从师傅识破殿下身份后便是忧急如焚”
“当时在下并不在这艘船上，而是在另外一艘大船上跟随李横......”
“也是船工？”
“那倒不是，小人倒是一名漕运百户，得到师傅的传讯后，便一面上岸去通知殿下放在西岸随行的护卫，故此彼等并未着道”
“真的？”
虽然巩永固等人多半遭遇了不测，但只要李若琏等人还在，未尝不能证明一二，何况他们终究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不错，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大人，得知后当即就要过河救援殿下，不过这一节显然早就被王绪料到了，他将西岸的船只全部迁到了东岸，这里的大运河河面至少有五十丈宽，又颇深邃”
“对岸的殿下护卫都是骑兵，显然不能过河”
“那就不能舍弃马匹过来？”
“确实如此，不过在下传讯不久王绪的人马就杀过来了，不过那些漕运士兵显然不是一百多骑兵的对手，殿下护卫很快就杀出重围，终于在上游桑园处与我等汇合了”
“桑园？”
“不错，这里己是山东德州境内，一个叫做桑园巡检司的所在，得知殿下无恙后，他们皆是大喜，又得知驸马都尉等人还在东光县，李大人便从东岸再次北上去援救他们去了”
“眼下我等还在桑园？”
“不错，与李大人约定了就在桑园等待，但船只只在河心抛锚停泊，并未靠岸”
朱慈烺叹道：“王绪手里还有兵丁几千，更有战船百艘，在孤逃走后，他肯定会牢牢抓着驸马都尉等人，以向李岩交差，绝对不会将他们还留在东光县，肯定己经押在船上北返了”
一席话说的陈三眼、李化鲸两人都沉默起来。
朱慈烺端起刚才拉少女送来的姜汤一口气喝下，笑道：“驸马都尉等人不比孤，贼子定要除之而后快，尔等在船上也听到了，建奴大军就要入关，以孤来看，李贼军队多半不是对手，没准驸马等人又能趁机南逃”
陈三眼此时一双眼睛倒是没有滴溜溜乱转，而是神色紧张。
“殿下以为闯贼大军一定不是建奴的对手？彼等可是有十余万精骑啊”
朱慈烺摇摇头，“闯贼显然不知道建奴大军己经埋伏在山海关附近了，若是其与吴三桂交战之际建奴突然杀出，就算其战力强悍也不是对手”
“闯贼精锐太半在此，经此一战必定溃不成军，进而仓皇南遁”
李化鲸也是深色凝重，“殿下所说不错，贼军虽然凶悍，但对于乡间并不肆虐，而那建奴却一个个都是食人野兽，比贼军凶残百倍，彼等还颇有章法，否则那阿巴泰奴酋怎能以一路偏师竟大大咧咧横扫整个山东！”
朱慈烺心里一动，“你也知道阿巴泰？”
“怎能不知，阿巴泰一行打到了莒县一带，竟将全县当成了牧场，当时在下正好有事在那里，可怜整个莒县被其屠戮一空，壮丁不用说了，全部编入什么阿哈营，孩童竟被彼等当成食物，好看一些的女人也被其日夜淫虐”
“我的亲戚一家也全部落入其手，在下自然不敢久待，赶紧出逃，半路上有幸杀死了一名建奴侦骑，还是一名辽东汉人，逼问之下才知晓彼等首领叫甚阿巴泰，还是老奴野猪皮的第七个儿子”
朱慈烺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李化鲸，精通水性，能在水下憋气小半个时辰，京畿人，后来迁到山东成武县，因为水下之技得到县衙的赏识，成为三班衙役之首，后来聚齐几万人反抗清军暴政，难道就是此人？”
便问道：“李百户籍贯何处？”
李化鲸回道：“小的祖上就是跟随成祖爷北上的军户，原籍凤阳，爷爷辈则在通州，建奴入寇时家破人亡，只得逃到山东，后来遇到了师傅，便将我推荐给漕运总督，在船上担任百户”
朱慈烺点点头，暗忖：“天可怜见，果然是此人，他在山东失陷于建奴之手后因为水下功夫受到当时清廷兵备道章于天的赏识，成了防汛的衙役，后来又成了曹州守备的副将，这才有机会广交豪杰起义”
又想到，“此人交友甚广，显然在此时就是了，肯定知晓南面的动静”
便问道：“李百户可知晓时下山东总兵刘泽清在何处？”
李化鲸说道：“这厮原本驻在德州，得知闯贼大军北上京师后便唬得不停南下，先在济南府停了一阵，后来干脆一口气跑到了老家曹州，时下正在曹州驻扎，这厮怯懦畏战，不思报效国家，鱼肉乡里起来倒是一把好手”
“其借着南下的机会在乡间劫掠，所过之处不亚于建奴”
“他手下有多少人马？”
“不下三万，他还抢了大量的漕船，几乎有千艘之多，南下时他的人马在陆上行走，家眷、粮草、劫掠得来的财物都放在大船上，前后横亘十余里，蔚为壮观”
“这么说眼下整个兖州府都被他控制了？”
“那倒不是，时下漕运总督史可法大人驻扎徐州，手下收了一员悍将，叫金声恒，原本是旅顺总兵黄龙手下大将，前东江总兵毛文龙义孙，骁勇善战，以前的漕运总督倪元璐放在归德府一带收容溃兵，得知刘泽清南下后便让其驻在金乡县、鱼台县一带，防的就是刘泽清啊”
“这么说我等要是坐船南下的话，必过刘泽清的地盘？”
“不错，整个兖州府大运河西半部分包括这一段大运河在内都是他的军将在驻守，想要通过的话，只能从大运河东边走”
“东边？”
“东边是兖州府所在，衍圣公、鲁王皆在此地，刘泽清虽然狂悖，但也不敢到那里肆扰”
“那里可有我大明兵马驻扎？”
“自然有的，兖州参将在哪里，不过他手下只有千余兵丁，岂敢得罪刘泽清？”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殿下，请恕在下欺瞒之罪？”
朱慈烺心念电转。
“你参加过榆园贼？”
“不错，自那以后才重新回到漕运上，随着中原板荡，榆园贼再次蜂起，不过在下并不认为他们是什么贼寇，不过是活不下去不得己揭竿而起罢了”
李化鲸也暗自心惊。
“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罢了，眼下他自己就是朝不保夕，我又有救驾大功，他又能做什么？”
便大着胆子说道：“山东西南部，既是刘泽清的老家，又是榆园义军的老巢，在下与他们中的一些人有些交往，若是殿下能颁下谕旨，赦免其罪行，必能在短时间内聚起一支大军，别的不敢说，上万精锐还是有的”
朱慈烺先是一喜，接着又暗自惊心。
“他说的显然是马应试、宫文彩、张七之辈，彼等勇则勇矣，但无一不是杀人不眨眼之徒，孤落到他们手里不会比落入刘泽清之手好多少”
“刘泽清早就准备投降清廷了，若是得到我肯定会奇货可居，一旦清军南下，必定献出来的，娘的，想要顺利南下，眼看就要摆脱闯贼，便碰到了闻香教，刚脱离此教，又要面对榆园贼和刘泽清，天下之大，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原本想拉拢此人为我所用，现在看来他也不简单，显然与陈三眼不是一路”
顿时犹豫起来，正在此时，岸上似乎传来呼喊声。
陈三眼眼睛一亮。
“殿下，您的人回来了”
朱慈烺大喜，“赶紧靠岸！”
幸亏桑园处就有码头，船只靠岸后李若琏、高文采、曹应龙、周亚子西人都跪倒在地。
“殿下，请治臣等之罪！”
朱慈烺将其一一扶起。
“罢了，闻香教贼众神出鬼没，连孤也落如彼等算计，何况汝等？”
等他们起身了，朱慈烺赶紧问道：“如何？”
李若琏说道：“殿下，臣等惭愧，等赶到东光县时，早就人去屋空，驸马都尉等人不见踪影”
这件事朱慈烺早有心理准备，便道：“你等人马还剩多少？”
李若琏回道：“天佑大明，幸得这位李百户及时传讯，我等当晚只是假意收下了那李横的饭菜，但并未吃下，晚上也是密切戒备，晚上果然过来了，彼等虽然那人多，但皆是步军，甲胄均无，武器也很简陋”
“我等先用弓箭压制，等其混乱时亚子再带领几十骑突入，顿时大败之，我等不敢耽搁，但苦于没有船只渡河，想到北面敌人肯定很多，便想在南面寻找船只，不久就见到了老丈和百户，这才知晓是他两人将殿下救了出来”
“我等知悉后便经运河东岸北上，想将驸马等人救出来，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朱慈烺点点头，“罢了，此乃天数，非你等之过”
想到周亚子之母白娘子刘氏也在那里，想要安慰他几句也不知说什么，便决定岔开话题：“对了，刚才百户说过前面还有刘泽清和榆园......义士，并不容易通过，你等一路上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陈三眼、李化鲸对望一眼，双双站了起来。
“殿下，小老儿出去瞧瞧，你等好好说话”
等陈三眼、李化鲸出去了，李若琏迫不及待说道：“殿下，正好去投那刘泽清，他的山东总兵是陛下任命的，眼下京师失陷的消息多半尚未传到这里来，就算这厮有何计算，只要命他尽快南下，等到了徐州，有史大人坐镇，谅其也不敢造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