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藏书阁的雕花木窗,在青砖地面投下细密光斑。吴境握着刚修复的《南华药典》往丹房走,忽闻剑刃破空声从东侧槐树林传来——这个时辰本该宵禁。
他闪身躲进假山阴影,瞧见七名弟子正机械地演练剑阵。寒芒交织成网,却无半分剑气激荡。领头弟子手腕翻转时,月光映出指缝间若有若无的银丝,那丝线另一端隐入树冠深处。
"不对劲。"吴境屏息凝神,见那银丝随剑招起伏泛着幽蓝磷光。当第三式"白虹贯日"刺出时,他瞳孔骤缩——本该首取中宫的剑尖诡异地划出半弧,这分明是《玄阴剑谱》里专攻死穴的"黄泉引路"!
树冠突然沙沙作响,吴境后颈汗毛倒竖。他猛蹬石壁凌空翻跃,原先藏身的假山己被剑气劈成两半。抬头望去,戒律长老周慕白端坐枝头,十指缠绕着蛛网般的银丝,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弟子天灵盖。
"吴师侄好眼力。"周慕白轻笑,腕间银丝骤亮。七把长剑同时调转方向,剑身腾起黑雾凝成狰狞鬼面,"可惜不该夜游。"
吴境疾退三步甩出药典,书页在空中散作屏障。鬼面剑影撞上泛黄纸页竟发出金铁交鸣声,一缕黑雾擦过他左臂,道袍瞬间腐蚀出焦黑破洞。他瞥见臂上伤口渗出青紫色血珠,心头警铃大作——这毒与血手札记载的"牵机引"症状一模一样!
"丙寅年七月初三..."吴境故意高声念出卷宗日期,周慕白笑意僵在脸上。七把长剑攻势更急,将他逼至院墙死角。后背贴上冰冷砖石的刹那,怀中玉佩突然发烫,青铜门烙印在掌心浮现。
吴境踉跄后退,三柄长剑贴面划过。他猛然侧身,青石砖上炸开蛛网裂痕。林长老立于檐角,十指翻飞如操丝偶,二十余名弟子双目赤红,剑尖吞吐着腥气。
"铮!"
吴境挥袖卷起竹帘格挡,竹片应声炸成齑粉。他瞥见傀儡丝泛着幽蓝光泽,忽然想起《观星录》中"魂傀丝惧阳火"的记载。掌心暗扣半截蜡烛,却见丝线触焰即燃!
"果然如此!"
火焰顺着丝线疾窜,弟子们突然抱头惨嚎。林长老冷笑掐诀,吴境脚下的影子陡然立起,化作黑爪擒向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门烙印骤然发烫,黑爪竟如遇沸水的薄冰般消融。
"你竟能破幽冥爪?"林长老首次露出惊色。吴境借机跃上屋脊,檐角铜铃突然齐震。月光下,无数丝线织成天罗地网,每根线都缠着半透明的魂魄碎片。
"原来藏书阁的残魂..."
话未说完,东南角传来瓷器碎裂声。吴境瞳孔骤缩——苏婉清赠的玉佩正在怀中发烫,碎玉尖角刺破锦囊,渗出缕缕紫烟。林长老突然暴喝:"拦住他!"
十二道剑光封死退路,吴境咬牙撞向看似最凶险的乾位剑阵。青铜烙印与剑气相撞迸发金鸣,他趁机抓住阵眼弟子的腕脉,触感冰凉如尸。
"魂灯己灭三月有余!"
惊骇间,那弟子七窍突然涌出黑虫。吴境疾退,袖口却被蚀出焦痕。林长老的狂笑震落瓦片:"既入此局,何不共赴黄泉?"地面青砖翻涌,赫然显出血色阵纹。
剑刃割破袖口的刹那,吴境后仰避开咽喉处的致命一击。青铜门烙印骤然发烫,那些缠绕剑锋的傀儡丝触到皮肤金纹,竟像活蛇般扭曲退缩。他顺势翻滚至剑阵边缘,掌心按地时摸到几根断裂的丝线。
"原来怕这个?"吴境撕下染血的衣袖,将烙印对准漫天丝网。金纹如火星溅入油池,傀儡丝燃烧的焦糊味里混着檀香,正是青云观主殿常用的熏香。
长老的面具被热浪掀开半角,露出下颌处青紫尸斑。三十七名弟子突然整齐转头,脖颈发出木偶转轴的咔嗒声,剑阵化作囚笼压来。吴境贴着地面滑向殿柱,青铜门烙印擦过柱面时,朱漆剥落处显出血画的符咒——与藏书阁暗格里的残卷笔迹相同。
"破!"
金纹顺着符咒纹路蔓延,整根殿柱轰然炸裂。烟尘中飞出半截带齿痕的傀儡丝,吴境抓住丝线末端疾退,丝线另一端竟连着苏婉清赠予的玉佩。玉佩表面浮现细密裂痕,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地面汇成箭头指向后山。
剑阵突然停滞,所有弟子软倒在地。吴境冲至长老面前扯开其衣襟,心口处嵌着块青铜镜碎片,镜面倒映的却不是人影,而是寒潭底那个铁笼的影像。笼中老道正疯狂撞击栏杆,唇形分明在喊:"快毁掉镜子!"
指尖即将触到镜片的刹那,整座大殿剧烈震动。三十七具"尸体"同时睁眼,瞳孔变成细长的青铜门形状。吴境怀中的血字卷宗突然发烫,最新浮现的字迹浸透纸背:"子时三刻,小心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