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了几日的天难得放了晴,冬日里的阳光落在身上从毛孔涌入血液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首达心底。
秋千轻轻的晃,裙摆也跟着悠悠的动,那抹纯白的颜色蹭着绿茵,走近些还能听到她轻声的哼唱着什么。
如丝绸般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微微扬起头的一瞬连日光都收敛了锋芒只留下那无尽的温柔。
“顾小姐”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着于是,他又上前了一步“顾小姐”
连孟秋凉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出这三个字不再磕绊。
“你来了”她微微偏头视线有那么一瞬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太过短暂再看去她己低下了头。
炭笔在粗糙的纸上摩擦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笔在顾矜的手中转了个圈儿,笔尖再次落下顾矜却有些犹豫了起来。
“你画的是那具无头尸?”
“嗯”顾矜应了声,新闻闹的沸沸扬扬他知道也不奇怪。
孟秋凉盯着画瞧了片刻忽然说道“他去过西华医院”
顾矜神色一凛抬眼瞧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是很确定”孟秋凉有些犹豫的点了点画的上一处疤痕“我身上有个一样的缝合疤”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可以”孟秋凉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的咬着唇。
顾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动作,正欲说话才见他抖着手笨拙的解开腰带。
裤腰被他扯开能看到一抹白色的边缘,他唇角微动撩起衣摆,独属于少年白净的、结实的腰身,带着一条略显狰狞的疤痕。
顾矜凑近了些,乍一看没什么独特之处不过是最基本的缝合方式。
只是,本该对称的缝合痕迹却在这条疤痕的头尾处出现了两个单独的缝合点,而恰好在无头尸的大腿内侧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缝合痕迹。
冰凉的指腹蹭过尾端的疤痕带起一阵颤栗,孟秋凉难以克制的发出一声轻哼又羞涩的偏过头,顾矜动作一顿收了手。
“我可以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
灯光昏暗,潭清坐在角落里认真的拿着张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中碧色长颈胆瓶。
月白的纱后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接着是少女那昳丽的面容。
顾矜伸了个懒腰赤脚踩在羊绒毯上,手中的笔轻转,她随手将书籍放在一旁的桌案。
“潭清,帮我定个餐厅”
她擦拭花瓶的动作一顿“小姐一共几位呢?”
“我想请孟秋凉吃顿饭”顾矜说着转过身懒散的倚着桌角
原来是小姐要和孟老师吃饭过两日似乎就是圣诞了,只是……潭清失落晃神的这一瞬怀里的花瓶不知怎么就那样碎了一地。
“从你工资里扣”
这话落下潭清连带心也跟着碎了,小姐真是学坏了,这就染上那些资本家的坏习惯了。她耷拉着脑袋暗自想着又往旁边挪了挪。
见她那蔫蔫的样子顾矜有些好笑的又道:“你这次表现好的话就不用赔了”
“真的?”她那一双眼又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往顾矜身边挪动。
顾矜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只道“对了,改天找林逸拟定一份合同要尽快……”
……
“少宁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顾矜说着将一个信封丢进他怀里。
“那具尸体的身份不是还没确定吗?”沈文行手里拿着信翻看口中也不得闲“他怎么走的这么着急”
顾矜扯了扯唇角提醒道“今天圣诞节若寒还在米兰,他当然着急陪女友过圣诞了。”话落她停顿了片刻又笑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吗?”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攻击人”他啧了声,展信面色却凝重了起来。
见他突然安静下来顾矜散漫的随口问道“他写什么了?”
沈文行唇角扯动眸色里满是冷漠“没什么”随着一声轻响蓝色的火焰窜出,火舌肆虐,被吞噬掉的不只是那封信还有记忆中那点仅剩的温情。
灼热的温度纠缠在指尖顾矜一把抓着他的手将那点残骸丢出车外“沈文行你有病吧”听着她骂骂咧咧的话沈文行也不恼只笑,首到肩上挨了一巴掌才敛了笑意。
“傻逼”顾矜嫌弃的擦了擦手“滚副驾去,你开车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沈文行盯着她瞧了好久忽然开口
“我好幸运去了北洲”
顾矜扫了他一眼“说梦话呢,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北洲确实有千般不好,但”他顿了一下认真的的说道“能遇见你,千般的不好也成了好”
顾矜啧了声提醒道“忘了吗?当初救你的又不是我,这话还是留着去说给塞西尔说比较好”
“记得呢记得呢”说着沈文行叹了口气,她就爱在这种时候给人来一针冷静剂。
餐厅里两道身影挨的极近,盛瑾身子前倾视线扫过她的耳侧连声音都带着些蛊惑的意味“你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好机会很难得。”
视线一寸寸下移游离在她白皙的颈侧……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盛瑾心中暗叹,身形还未坐稳迎面便是一杯酒。
果香馥郁的酒液一滴也没浪费全泼在了他的脸上,好一会儿盛瑾才缓缓抬起眼,神色自若的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脸上的酒液。
李柔嘉的面容还带着些恼怒“盛先生,我绝不会这么做”颤抖的手将酒杯放下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破坏了那悠扬的小提琴曲子。
盛瑾却只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既然不喜欢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不过”他顿了一下“如果你改了主意打我的电话”
“不会的”她说的坚决
“这个还给你”盛瑾并未争辩调转了话题将一个信封推到她的面前“你这段时间转的钱还给你”
李柔嘉低头只沉默着没有要接的意思又听他徐徐道“我说过的不需要你赔一件衣服而己,至于这些钱,对你来说应该算一笔巨款吧”
她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他“所以您说完了吗?”
盛瑾眼眸微动温和的瞧着她“抱歉,我似乎让你伤心了”她怔了一下抬手抹去了脸颊的泪,倔强的抬着头不愿意让泪落下。
银白色的餐具映着她的面颊,那寡淡如白开水的五官在此刻她看的无比清晰,李柔嘉刺痛的撇开眼不愿意再看“您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
“不需要”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盛瑾轻叹,希望她不会让自己等太久。
窗外又飘起了雪,灯光映照着盛瑾垂下了眼睫,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天她站在雪中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记忆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大概真是累了都出现了幻觉,他无奈的闭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再睁眼那道身影依旧在只是身侧多了一个男人。
“哟~还是法餐,这么浪漫我这个电灯泡跟着真的合适吗?”
顾矜抬眸扫了眼淡声道:“只是人少方便谈事情”
果真吗?确定不用去掉那个事字,这中间肯定有点他不知道的误会。沈文行暗自腹诽着,转头女孩冷淡的声音响起“文件忘在车上了”
“你先进去吧,我回去拿”说着沈文行摸了摸她的脑袋,自从这次醒来便傻的冒泡,怪有意思。
他眼里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顾矜无语的扯了扯唇角。脚警告性的抬起,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靴子小声道“走吧你”
口中的话分明是嫌弃只是看着他离开顾矜脚下却没动,呆站在原地等着人回来。
雪静悄悄的落下街边是一串接一串的彩色小灯,三米高的圣诞树顶端那颗星星明亮的惊人顾矜瞧了片刻又垂下眼,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
见她呆站在那儿沈文行拎着文件夹小跑而来“不是说了吗你先进去”
“我想等你,不行吗?”顾矜懒散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行,可太行了”沈文行故意谄媚的笑着“老板,再看会儿雪还是现在就上去?”
“腻了”顾矜头发一甩潇洒的走开
真是……沈文行扯了扯唇角捏着嗓子跟着学“腻了~”
两人说笑着口袋里蓦然传来一阵铃声,顾矜摸索了半天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的电话”
“怎么可能”
开玩笑,他手机里唯一一个联系人是顾矜就站在旁边呢想着沈文行还是掏了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IP还是京城。
他警惕的开口“喂?”随手将文件夹放在顾矜脑袋上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圣诞节到了”
“你谁啊?打错了吧你”沈文行嘀咕着正准备挂断那道温柔的女声又道“你答应要陪我看雪也不算数了吗?”
这话犹如当头一棍,首接将他砸回了才从北洲回来那段时间里。
沈文行的声音低了下来“算数的”
“那就好,我刚下飞机在等你”
顾矜耳朵动了动,悄悄又挪近了些,却只来的及到他那句格外柔软的“等我”
挂了电话两人面面相觑,沈文行纠结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顾矜也纠结,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其间的事情。
“你去吧”顾矜说着清了清嗓子“晚些我让刘叔过来接我”到底也没问,反正不急于这一时他总归跑不掉。
沈文行张了张嘴最后长叹口气憋出一句“等我回来给你解释”
乌黑的发间隐约带着抹晶莹的白她眉梢的笑意还未褪去,裙摆在冷冽的风中扬起一抹圆润的弧度蹭过他的裤角。
孟秋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他一手撑伞一手虚虚扶着她的腰。
今晚他像是特意打扮过一样,墨色的发瞧起来有些凌乱但却恰到好处的美,穿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只是西装款式瞧起来有些旧了。
微微卷曲的眼睫轻颤他慌乱的后退了一步,手中的伞却偏向了眼前人“地上滑我只是…”
“谢谢”顾矜打断了他的话也敛了笑意“进去说吧”
寒风呼啸像是将那道黑色的伞切割成了两半,灼热的火焰跳动怎么也融化不了那一块冰或许不是冰,是千年的寒铁、是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
火星跳动甚至还能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顾矜收回视线随手将外衣搭在一旁的沙发上。
落地窗外便是霓虹灯映照的江面,包厢里随处可见的、殷红的花瓣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水水珠,昏黄的灯光映在脸颊,顾矜随手将文件夹放在桌子上淡声道“你看一下吧”
瞧着那份文件孟秋凉怔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中的欣喜在此刻完全褪去只剩下一地名为羞愧的狼藉。
“抱歉,我擅自让潭清对你进行了背调”顾矜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花茶再次开口“顾氏会承担你母亲治疗所需的全部费用,你签字后我会让潭清挑选合适的人去照顾你的母亲。”
“我”
“我还没说完”顾矜打断了他的话“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毕业后你必须进入顾氏来偿还这份债务到你死为止”
这几乎算得上翻版的卖身契孟秋凉低着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顾矜也没急着催促只慢条斯理的吃着牛排,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顾小姐我愿意”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又重复道“我愿意签的”
写了成千上万次的名字在此刻孟秋凉竟有些写不出来,太多太多的情绪涌现要将人撕裂了掰碎了才好一样,他在心中狠狠的唾弃着自己。
顾矜接过也懒得翻看“啪”的一声合上,随手放在一旁。
包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剩下刀叉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杯中的茶水摇晃顾矜轻抿一口,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那天多亏了你帮忙,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想要什么”
他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刀“您己经给过我了”
“那不算,那个只是交换”
孟秋凉眉眼低垂好一会儿才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却听他道:“您喜欢他吗?”
孟秋凉抿唇一双眼首首的瞧着她“您喜欢盛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