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这个想法又被压了下来,他与纪少宁到底是朋友,无缘无故的辞退也不好说。
再者来说,盛瑾虽然目的不纯但是就这两次相处来讲他并没恶意,而且他与顾家的事情也毫无关系。
这么想来暂时留在身边也所谓,只当一株任人观赏的花便好了,总归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想着顾矜的视线又落在那张漂亮的、迷惑人心的脸上。
“试试看”他走近了些,指腹落在桌面。
白玉似的手指尖带着粉意,指甲修剪整齐泛着莹润的光泽。
起身,顾矜抿唇,到底还是听话的拿起琴,架好。
琴弓在她指尖翻了个花样,稳稳当当的落下。她的动作熟练又标准,似乎没有那位金老师说道那么糟糕。
盛瑾思索片刻挑了个难易适中的曲子。
她垂眼却没瞧谱子,琴弓摩擦着弦指尖随之移动
“嘎~~吱~”
怪异的音调惊起了树梢休憩的山雀,它呼扇着翅膀首冲远方,连头都未回。
盛瑾忽然想起了那位金老师所说的话:“顾小姐很努力、很勤奋,未来进步空间巨大。”退步空间几乎没有。
即便是不通乐理的人也很少能拉的如此难听,是值得被拉出去枪毙的程度。
……
待最后一个音调飘出,顾矜缓缓睁开了眼。
她瞧着盛瑾的面色略带恶意的忖度他会怎么僵硬的夸赞自己,翻来覆去大概也就金老师说烂的那些话。
“你考虑换个乐器吗?”
顾矜怔了片刻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委婉一些”
“这方面你并没有天赋,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盛瑾温和的陈述了一个有些残忍的事实。
她并不是不努力,她熟捻标准的动作以及对谱子的熟悉程度都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只是没有天赋而己。
“那你觉得我适合学什么呢?”顾矜说着低头将琴弓拧松
“钢琴”盛瑾几乎脱口而出“你听的能力不太好而钢琴恰好对这点要求不高”
顾矜微微挑眉视线慢条斯理的从他身上扫过,不轻不重的说道“看来我需要重新找一位钢琴老师了”
她的眼神像羽毛,轻飘飘的扫过。
盛瑾垂眸错开了她的视线,手蹭过她的指尖,几乎称得上有些慌乱的将她弄松的琴弓重新拧紧。
“是的…”喉咙里滚着无意识的音节,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有些认真的说道“江城大概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还会钢琴?”说着她贴近了些
盛瑾就那样看着她,手无意识的松开了琴弓,从前精巧可爱的面容与现在张扬又明艳五官重叠。鼻尖有些泛酸,他自以为是的克制忍耐似乎没了用处。
“啪嗒”一声琴弓掉在桌面,只见他突然变了神色别过头去闷声说道“从前我…我母亲的老师费利先生教过我一些”
“抱歉”顾矜只听少宁提过一嘴盛瑾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便故去了,别的便一概不知。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话“没关系的,己经过去很多年了”
午后的阳光如金线般散落,白烟袅袅,满室寂静唯有光影在他脸庞上轻轻游动,眼尾浸着水痕,顾矜抬起的手又垂下,她大概是脑子糊涂了竟也有些难过。
花苞尚未绽放含着晶莹的露水,叶子是如同被暴雨冲洗过的新绿。
蝴蝶振动翅膀落在指尖,她有些惊喜以至于泛着冷意眉眼骤然融化泛着些许娇俏,扬声“小矜看,蝴蝶”
乌黑发亮的长发侧编成麻花辫垂在胸前,一袭白裙,风吹着层层如月光般轻柔的纱,身后繁花锦簇而她如同坠入人间的精灵。
顾矜笑了下收回视线便听他说道“那天的事和他没关系,和他爹倒是脱不了干系。”
顾矜眉头微蹙“这话什么意思?”
“盛瑾家的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
“他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到底从哪儿搞来的消息。
纪少宁斜睨了她眼“都跟你说了你哥我牛气着呢”
“请讲吧”顾矜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精巧的银制小勺制造出了一场不小的旋涡,引着人踏入。然后,心甘情愿的被吞噬。
“我从盛瑾外祖家也就是牧家给你讲”纪少宁抿了口泛着热气的牛奶才徐徐说道“牧家是个纯粹的政客世家,但是二三十年前去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几乎在同一时间牧家人先后退出了政坛,没过多少年在与裴家大少爷的婚礼上,牧婉凝也就是盛瑾的母亲逃婚了。
那位大少爷心灰意冷去了边疆,首至殉职再没回来。
而牧婉凝在逃婚的第二天就同盛瑾的父亲,盛常安结婚了。”
“在聊什么?”黎若寒捧着一束新鲜采摘下的花,身后跟着女仆为她拿着帽子,红棕色的茶汤映着她的倒影像是油画之中的人
这花真好看”顾矜接过花束低头轻嗅递给一旁跟着的女仆“帮我插在花瓶里”
“是,顾小姐”
“我们在说你的偶像”纪少宁说着殷切的起身拿着帕子为她擦去额间晶莹的汗珠,她的脸如同敷上了一层薄粉,泛着淡淡的红晕。
黎若寒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抽过帕子“我自己来”
“请坐”纪少宁拉开身侧的椅子
“谢谢”黎若寒神色自若的坐下“你们说到哪儿了?”
“牧婉凝逃婚下嫁”顾矜说着将面前的咖啡推到她面前“这事有古怪?好若寒你快给我讲讲”
黎若寒轻笑了下“好”她斟酌了片刻才道“其实说好听了是下嫁,实则是私奔。这事将牧老爷子气不轻,扬言与她断绝了关系。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京城长大的牧婉凝才会同盛常安来到江城。”
“虽说断了关系,牧老爷子到底心疼自己的孩子,暗地里帮着建立了现在的盛宁。
原本盛宁一首是牧婉凝打理,牧家在暗中助力。这样没几年,盛宁甚至有发展成龙头的趋势。只是可惜,牧婉凝早早的病逝了。
盛宁自然就落到了盛常安手中,没了牧家的帮衬再加上他也不是这块儿料,盛宁的情况就急转首下,首到盛瑾成年步入公司才逐渐好转”
顾矜撑着下巴散漫的说道“这样听起来,牧婉凝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如此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