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翠容庄后院的屋子,傅轻舟叫佣人领苏棠去换衣服和处理伤口。
傅轻舟则在客厅里的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他脚下是散落一地的饭菜,一只身体僵硬的猫,和一个双膝跪下血淋淋的人。
“小傅先生对不起,是舅姥爷逼我的,我不想的,求求您放过我,我错了。”
他的亲舅舅,终究是把手伸进翠容庄来了,所以,猎杀开始了吗?
“咣当……”身后发出一声动静,傅轻舟转头,看见刚才红裙子的女孩。
她己换上了白色的裙子,凌乱的头发扎起高高的马尾,露出清秀的脸庞,她看着地上血淋淋的人,强撑着身体扶着门框。
“下去。”他对地上的人说。
那人忍着血肉模糊的疼痛,千谢万谢匍匐着退下。
经过苏棠身旁时,浓郁的血腥味灌入她鼻子,她抖了抖,忍着反胃的冲动。
傅轻舟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的伤口,己经包扎好了,便淡淡地说一句:
“你可以离开了。”
苏棠的手攥着门框,而后握紧了拳,怯生生地走到傅轻舟面前,颤着声音开口: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怕你?”
傅轻舟抬起狭长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
“几岁了?”
“13。”
“13?这么小。”
傅轻舟说的“小”,不是指年龄,而是她的小身板,瘦瘦弱弱,看着也不高,该发育的地方好像也没发育,他以为她也就是个10岁的黄毛丫头。
而苏棠以为他的“小”,是指自己的年龄。
“我不小了,我还有五年就成年了……”
“所以?”
女孩把心一横,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兀地俯身,在傅轻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钻鼻而入,傅轻舟一把推开她,呵斥道:“你干什么?!”
少女没站稳,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手一撑,刚好撑在刚才那人的血滩里。
她的脸色瞬间刷白,但仍咬咬唇,颤巍巍地说:
“我成年后,你可以娶我吗?”
“什么?!”傅轻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狭长的眸子像深渊那般漆黑,好看的眉峰拧在一起。
女孩怯生生地把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这胆怯的背后,傅轻舟听出了这声音还有一股恨意。
傅轻舟凝视着她,想看清她狐狸眼里到底有多少恨,可她等不到傅轻舟的回答,便自个儿垂着头,盯着沾满鲜血的手,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眸。
“怕吗?”傅轻舟问她。
“怕。”女孩如实地回答。
“那这样的我,还敢嫁?”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血,往雪白的裙子上擦,一下一下,把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擦干净,白裙却染上了地狱般的红。
“这血是别人的,总比是我的好。”女孩从血滩上站了起来,终于首视着他。
傅轻舟总算看清楚,那眼里满满的都是恨。
“你想反击?”
“沉默,是无法击退豺狼的。”女孩说。
傅轻舟听罢,心里一愣、一惊、一沉,似乎有人给他当头一棒的震撼,这震撼居然是来自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
一个13岁的女孩,她经历了什么才会萌生出这种想法?
“可我为什么要娶你?”傅轻舟继续盯着她。
苏棠迟疑了,睫毛垂落下来。傅轻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
可苏棠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饭菜,和那只口吐白沫的猫,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便说:
“我可以给你做饭,保证绝不下药。”
傅轻舟不屑地一声嗤笑:
“你会?”
“不会。”女孩小声说,“我只会做面。”
“倒也诚实,但我不喜欢吃面。”
“你现在应该饿了吧?要不先验验货?”
傅轻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然后手指指了指方向:“厨房在那边。”
女孩暗暗松了口气,说了句“你等着”,然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苏棠端着面条回到大厅,地上的饭菜和死了的猫都被清理,连血迹都擦得干干净净,粉饰太平,就像黑暗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她把面条端到傅轻舟面前,清汤寡面,只加了一颗鸡蛋。
傅轻舟狐疑地看着她。
苏棠以为是什么,马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证明自己没下毒。
傅轻舟便也跟着吃了一口,马上皱眉:
“你管这个叫‘会’?”
“你不满意我可以学,学到你满意为止。”苏棠诚恳地说。
傅轻舟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人,那双狐狸眼长大以后绝对是勾魂的角色,可如今只盛满倔强、不甘和符合她年龄的胆怯。
“我现在自身难保,来我身边只会是更大的深渊。”傅轻舟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盯着她的眼神肆意散漫。
“可是哥哥……”女孩不甘心,却被傅轻舟打断:
“五年后,如果他们玩不死我,我就来娶你。”
绝望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
女孩拽着白色的裙摆,血迹己经干涸,但仍散发着残忍的血腥味。
“我让管家送你回去,今日,他们不会再欺负你。”
傅轻舟看了一眼她裙子上的血迹。
“再换一条裙子。”
“我,我能穿红色吗?我不喜欢白色。”
白色是苏荷喜欢的颜色。
“在你还没足够强大时,收起你的爪牙,示弱是你最好的伪装。白色不适合你,却能成为你的武器。”
傅轻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能不能听懂他的暗示,但他不愿多加解释,如果她听不懂,也不配成为他妻子。
傅轻舟推着轮椅离开,女孩又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几步叫住了他:
“哥哥,我忘了他们叫你什么名字。”
傅轻舟顿住了,片刻过后才说道:“我若不死,等你18岁那天我自会来找你。”
最后,是女孩坚定又脆弱的声音:“一言为定,你记得来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