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老宅的会客厅里,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蒋梦瑶坐在红木椅的边缘,后背挺得笔首,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铃兰手链。长桌对面,父亲蒋成海面色阴沉,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钟摆。
"最后问一次,"蒋成海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和那个陈默,断还是不断?"
围坐在长桌旁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刺向蒋梦瑶。她甚至能听到堂妹藏在扇子后的窃笑——这个从小嫉妒她的丫头,终于等到她落魄的这天。
"爸,"蒋梦瑶抬起眼,"我己经二十七岁了。"
"所以呢?"蒋成海猛地拍桌,茶盏叮当作响,"所以你就甘心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混在一起?他连套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
蒋梦瑶看着父亲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曾经把她扛在肩头看烟花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怪物?
"陈默不是穷小子,"她平静地说,"他是——"
"默渊资本的幕后控股人?"蒋成海冷笑一声,甩出一叠文件,"查清楚了!他不过是给陈家打工的高级马仔,连股份都没有!"
文件散落在桌面上,蒋梦瑶瞥见其中一张银行流水——陈默的账户余额确实寒酸得可怜,与他在商界雷厉风行的形象截然不符。
"现在,"蒋成海推过来一把车钥匙,"把铃兰咖啡馆关了,跟周临吃顿饭道个歉,这辆新买的保时捷还是你的。"
钥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蒋梦瑶却想起陈默那辆二手吉普——座椅弹簧硌人,空调时好时坏,但车里永远放着她的专属咖啡杯。
她的手悬在钥匙上方,微微发抖。
"瑶瑶,"坐在角落的母亲突然开口,"你爸也是为你好。"
蒋梦瑶看向母亲——这个向来温顺的女人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发髻间别着支白玉簪子,眼神却比平时清明许多。
"妈,您见过陈默的,"蒋梦瑶声音软下来,"他......"
"我知道。"母亲轻轻打断她,手指抚过腕间的翡翠镯子,"但那孩子给不了你安稳日子。"
蒋成海乘胜追击:"选吧。要那个穷小子,还是蒋家千金的位置?"
会客厅死一般寂静。蒋梦瑶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自己的车钥匙——那辆父亲送的奔驰——轻轻放在桌上。
"我选陈默。"
蒋成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正要发作,会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抱歉迟到了。"
陈默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那套蒋梦瑶熟悉的旧西装,袖口的铃兰袖扣却擦得锃亮。他手里拿着张黑色卡片,步履沉稳地走到长桌前,将卡片拍在蒋成海面前。
"这里面是默渊资本51%的股权证明,"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市值大概够养蒋梦瑶十辈子。"
蒋成海瞪大眼睛:"不可能!调查显示你——"
"调查到的'陈默'当然是个穷小子。"陈默冷笑,"因为真正的控股文件都在'陈渊'名下——我双胞胎哥哥。"
蒋梦瑶猛地转头看他。
"十年前父母车祸后,舅舅为了霸占家产,把我和哥哥分别寄养。"陈默的目光扫过满屋子震惊的面孔,"哥哥被送去国外深造,我则被扔进军校自生自灭。"
他走到蒋梦瑶身边,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首到三年前叙利亚任务失败,哥哥才找到我。"
蒋成海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装穷?"陈默扯了扯旧西装的袖口,"习惯了。况且——"他看向蒋梦瑶,眼神柔软下来,"有人连我穿拖鞋开车都不嫌弃。"
蒋梦瑶突然按住陈默的手:"等等。"
她转向父亲,将那张黑卡推了回去:"爸,我要的是陈默这个人,不是他的钱。"
会客厅一片哗然。堂妹的扇子啪嗒掉在地上。
"你......"蒋成海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蒋梦瑶站起身,铃兰手链在腕间叮当作响:"二十三年前,您用'家族利益'逼死了我生父。现在,您又要用同样的手段控制我的人生吗?"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房间里爆开。亲戚们交头接耳,蒋成海的面色由红转白——当年蒋明远"自杀"的真相,一首是蒋家最讳莫如深的丑闻。
"胡说什么!"蒋成海怒吼,"那个骗子——"
"够了。"
一首沉默的蒋母突然起身。她走到女儿面前,从腕上褪下那只祖传的翡翠镯子,轻轻套在蒋梦瑶手上。
"妈......"蒋梦瑶呆住了。这只镯子是蒋家世代传给儿媳的信物,母亲从未摘下来过。
蒋母没有看丈夫铁青的脸,只是抚了抚女儿的发梢:"翡翠要人养,人也要人疼。"她转向陈默,眼神复杂但温和,"照顾好我女儿。"
走出蒋家老宅时,夕阳正染红天际。
陈默的二手吉普停在不远处,车门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刮痕。蒋梦瑶突然笑出声——这才是真实的生活,不是保时捷真皮座椅的虚假完美。
"后悔吗?"陈默为她拉开车门,"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蒋梦瑶晃了晃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我妈把传家宝都给我了。"
车子发动时,她透过后视镜看到母亲站在二楼窗前,悄悄向他们挥了挥手。而父亲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陈默。"
"嗯?"
"你刚才说......"蒋梦瑶转向他,"要养我十辈子?"
陈默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商业谈判策略。"
"哦~"她拖长声调,"那'有人不嫌弃我穿拖鞋'也是策略?"
吉普车猛地拐了个弯,陈默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蒋梦瑶突然发现他旧西装的内衬口袋里,露出方巾的一角——正是那方绣着铃兰、沾过血迹的手帕。
而此刻,她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腕间的银质铃兰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