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黄权拱手进言道:“主公怜惜百姓,乃仁慈明君也。
如今牛鞞危急,不可不救。自成都去牛鞞只有一条大路。
不若主公将援军分作两部,前部先行,大部缓行,一则可驰援张将军,二则若牛鞞己失,前部探得虚实,便可报于大部,一同退兵回城。
如此,亦可保大军无损,仍能力保成都不失。
主公以为如何?”
刘璋闻言,思忖一番,不得计,乃环视大殿,见多有垂头不语者,只有左近之人面带焦急之色,遂心下暗伤,颔首道:
“就依公衡之计。只是须派何人领兵方能稳妥?”
杨怀闻言,自告奋勇,抱拳曰:“末将愿领兵增援张将军。”
黄权见状,环视大殿,心道目下也只有杨怀敢战了。
遂言道:“杨将军需何人为副?”
杨怀道:“此去牛鞞乃为增援,若牛鞞仍在坚守,路途中并无战事;
若牛鞞己失,末将领兵退回便是,因而无需副将。”
黄权却道:“若牛鞞不失,自无不妥,倘若事不协,将军与刘备遭遇,岂不孤掌难鸣?
还是另派一人统领前部兵马,如此两军遥相呼应,也好互相掩护撤回,将军以为如何?”
杨怀见状,只得抱拳一礼,言道:“末将无有异议。”
黄权颔首,问刘璋曰:“成都县令李严,务实能干,颇通军略,主公以为派此人为前部,可否妥当?”
李严,字正方,原是荆州刘表帐下从事,前年曹操入荆州,此人逃亡益州,转投刘璋,被录用为成都县令,多获名声。
刘璋思及李严能干之名,遂颔首曰:“李正方有才干,必能胜任。”
如此,刘璋命李严率五千步卒为前部,杨怀率两万马步军为大部,两军一前一后出城,支援张任死守牛鞞。
时吴班早己潜入成都,藏身家族之中,每日差人散布谣言,顺利拖延刘璋派遣援军,却于这一日得奴仆来报,具言有大军出城,往东而去。
吴班细问何人领兵,其军几何,那奴仆原是自家部曲的随军死士,探得真切,一一禀明。
吴班闻言,思忖一番,抚掌曰:“此必是刘璋派往牛鞞的援军!”
遂急忙亲笔书信一封,命亲卫乔装打扮,携书径往牛鞞,星夜兼程报信。
却说李严领五千步卒为前部,沿大路向东,卷甲轻行,每日约莫走西五十里。
这一日,前部军马行至一处村落附近暂歇,有樵夫归家途中为士卒劫掠,恰巧被李严救下。
那樵夫跪地谢恩,言道:“将军大人救了小老儿性命,无以为报,小老儿愿在家中为将军立生祠祭拜,祈求苍天庇佑。”
李严闻言摆了摆手,正欲离去,却忽闻那樵夫离去之际,喃喃自语曰:
“想不到天下除了刘皇叔麾下,还有不欺凌我百姓的将军...”
李严闻之,叫住樵夫,问曰:“老丈可曾见过刘皇叔麾下之人?”
樵夫道:“小老儿哪有这般福气,是俺家中女婿前几日自牛城里归家,言说有位姓张的将军强征青壮守城,若不是刘皇叔开恩,叫青壮离了城墙再发兵攻打,俺家女婿断无活路哇。”
李严眉头一皱,又问道:“老丈可知牛鞞县战事如何?刘皇叔可曾取了城池?”
樵夫道:“小老儿哪能知晓此事?不过...几日前,有两伙人在俺村附近厮杀,留下了一地尸首哩,叫甚么...尸...尸横遍野。”
李严闻言,奇曰:“可否劳烦老丈引我去战场一观?”
话音未落,忽有一斥侯来报,言说东南方三里外,有厮杀痕迹,从衣甲碎片来看,应是分属蜀军。
李严闻之,急翻身上马,领亲卫去看。
及至战场,见遍地马蹄印记,间或有野兽爪印,咬痕。
刀枪剑戟等兵器皆不见踪影,尸骸杂乱,分散于地,应是野兽撕咬所致。
其中几具骸骨上还挂着蜀军衣甲片缕。
李严环视西周,见只有亲卫在侧,遂谓左右曰:“以尔等观之,此为牛鞞求援信使耶?为败军耶?”
左右闻言,面面相觑,有一人拱手曰:“以某观之,应为败军。”
李严闻之,奇曰:“何以知之?”
那人道:“将军且看此地,虽尸骸难以拼凑,却明显非三五人骸骨,或有数十人之多。
若为信使,当轻骑快马,必不会有如此之众。”
李严闻言颔首,叹曰:“若果真如此,牛鞞己失矣。”
言罢,又问那亲卫:“汝随我多年,如手足一般,以汝看来,刘备刘璋,谁输谁赢?”
那人道:“将军昔日为荆州从事,投奔刘璋之后却只得一县令,可见刘璋不识将军之才。
如今益州多有降刘备之人,可见刘璋己失人心,日后必为刘备取代。
将军今领大兵于外,何不率众去投刘备?
一来,率众归降,必有重赏,二来也可一展将军才华。”
李严却道:“倘若刘备名不副实,亦不重用于我,又当如何?”
那人道:“某非智谋之士,只懂些粗浅道理。将军向日在荆州时,与刘备有旧,今若率众投奔,必有重赏,即便不曾重用,也比区区一县令位高。”
李严闻言,摇头道:“如今我领兵在外,己非一县令。”
那人却道:“将军之才远强于那杨怀,他领两万大军,将军却只领五千步卒,刘璋不公至此,将军何必愚忠于他。”
李严闻言,思忖一番,终是拿不准主意,遂叹曰:“且容我慢慢思之。”
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李严依旧领兵向东。
傍晚时分,大军埋锅造饭之际,副将来报,言散出的斥侯未曾回转。
李严心知斥侯可能遇到了荆州军,遂下令不许生火,只把干粮拿来吃用。
命令下达不过片刻,李严忽见东方有十数骑驻马缓坡之上,正远眺营地。
借助落日余晖,依稀可见那十数骑皆着荆州军衣甲。
李严见状,急唤来军中向导,问曰:“此地距牛鞞有多远?”
向导曰:“约莫尚有三十余里,明日便可抵达。”
李严闻之,命向导退下,谓左右曰:“牛鞞入刘备之手矣。
此十余骑必为荆州军斥侯,既来此地,大军不远矣。”
左右闻言,问曰:“将军欲战欲降?”
李严沉思良久,忽起身言道:“速差人报讯与杨将军,若他来救,李某便战,若他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