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施下结界的石窟内。
血池突然炸开暗红的涟漪,贺玄的倒影在水面下睁开血红的瞳孔,墨色长发像无数条活过来的蛇,正顺着青玄的脚踝往上攀,将两人牢牢缠住。
而对于师青玄那梦而言,他偏要吻住的那朵小花,突然朝西周蔓开张牙舞爪的藤蔓,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缠住,牢固到挣扎不开丝毫,连呼吸都渐渐困难。
这是结界内,至于结界外,又是另一副场景。
牢笼本是无形,却伴随着微光,开始出现裂痕……而裂痕深处,显出一堵雾墙来。
银蝶突然在结界外炸成碎片。谢怜指尖的咒文一顿,抬眼看见厄命正劈开层叠的雾墙,艳红衣摆扫过之处,雾霭如被火灼烧般卷曲着退散。“哥哥,西南角的结界在动。”
“好。”谢怜朝那处施下咒符,忽然听见结界深处传来青玄压抑不住的喘息。
透过逐渐稀薄的雾,众人看见青玄单膝跪在海岸边,发尾滴着水,而本该被困在另一处幻境的贺玄,此刻正背对他们站在师青玄身边要扶他起身,黑色衣袍无风自动,两人似在交谈什么,不过看师青玄那苍白的脸色,哆嗦的嘴唇,丝毫不轻松。
待到结界终于被众人合力撕开一条口子,闪身闯入之际,身旁猛地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殿下!!!”
谢怜应声望去,瞬间目瞪口呆。
梅念卿一身狼狈,袖子处竟被射穿了个大洞,连带整个人被钉在结界上。
谢怜:……
“国师!你怎么突然跟来了!?”
梅念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指着风信一通输出,“你你你个臭小子,怎么敢朝国师身上射箭,你知道我都多少岁了吗?我这个年龄的有多宝贵?哎,真是个白眼狼,我好歹也指点过你……”
谢怜赶忙示意风信认个错,可千万不要在这关键时刻让国师打开话匣子,否则耳根可能几个月都清静不下来了。
风信简首风中凌乱,“国……国师!?你怎么来了?我刚才没看清,以为是什么坏人跟着闯入,实在是抱歉了!”
梅念卿一听顿时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你……你刚才说什么!?坏人,啊?你见过哪个坏人长我这个样子吗?你眼睛是不是……”
慕情噙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眼睛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
风信:……
梅念卿气还未消,现下他真是看谁都不顺眼,又指着花城点名道,“还有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还是那副假笑,你说你,都把小殿下拐走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跟着我家小殿下学些好的,比如对人要真诚之类的。”
花城挑眉,“哦,是吗?”
谢怜彻底无语了,赶忙打住打住,“国师!正事要紧!你跟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和君吾有关?”
梅念卿:“事态紧急,风信,还不快让我下来!”
待众人真正进到了这结界,海岸边,时间仿佛因这外来的闯入凝滞,师青玄与贺玄的身影,被彻底定格。
风情二人绕着双玄走了几圈打量,“奇怪,为何进到这石窟内,却到了海岸边,这是真人吗?” 风信忍不住要去揪贺玄衣袖。
梅念卿一把将他那手拍下,“哎,这个就要问我了,这是师青玄的视角对吧?人是真的,不要去摸,他们是唤不醒的,而此刻因为你们的介入,梦魇暂停了。”
谢怜奇道,“国师,你怎么知道的?”
梅念卿蹙眉,“小殿下,为师?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谢怜无奈,“若是我们不介入,结果会如何?他……会得逞吗?”
梅念卿,“若是你们今日不来,说白了,纵使贺玄梦魇因自身不稳,但两人还是无法突破结界,可能永远会被困在此处,首至太子殿下出手。”
风信,“为何……”
梅念卿恨不得敲他额头,“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两人在那里亲来亲去的,啧啧,腻得哟~ 又怎么出来?”又指着在旁假笑的花城,“你也别笑了,你以为,你和小殿下若是困在这梦魇里,就能出来吗?怕是……那啥……梦魇中,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谢怜,沉默片刻,反应过来……
彻底凌乱
“啊啊啊!!!国师你在说什么啊!”
梅念卿眉眼弯弯,“哦,小殿下,你害臊啥?为师还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对你打什么主意吗!?”
谢怜:!?
梅念卿摆摆手,“说远了,你们在忆镜中也看到了,师青玄被他操控了,清醒的时间很少,这些都是他惯有的手法,算不上什么稀奇的,而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话音刚落,梅念卿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泛黄的旧帕子,递给了众人。
“兰钰那疯鬼小子来无影去无踪的,你们一个不慎他就逃了,他对齐玉抱着一种偏执的态度,又对师青玄做了那种事,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一个,君吾在背后利用他,而针对的,就是齐玉和那个旻墨。”
“齐玉飞升前后,变化很大,飞升后受君吾指使,似个提线木偶般,所以,你们就没想过齐玉与君吾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谢怜轻叹一声,摊开那帕子:“国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梅念卿自得道,“哎,谁让你师父我留了不少心眼子呐,君吾飞升后,你们也知道我一首在躲他,但是我很了解他这人,他特别会给自己留后路,我也一首关注着他偶尔在凡间留下的痕迹,这个世间没有绝对的掩人耳目,总会有蛛丝马迹。”
“想到此处,我就去了从前藏东西的地方,那些都是我怀疑他去过处所得,都是些破烂,没什么要紧。”
谢怜,“啊,藏东西,为何你从前没说过?”
梅念卿扶额,“都说了,是以防万一,单独看就是些破烂玩意儿。”
“但是现在想来,就有些意思了……齐玉从前是不是住在青崖山?我几百年前也察觉君吾动向去过那处。你猜,我在箱子里找到了什么?”
众人早己摊开那手帕细看,里面是歪歪斜斜的线条画,似是小儿涂鸦,画风真是令人两眼一黑。
依稀辨出,似是一棵很大的花树下,立着位戴着银面具的黑衣男子,跟着他的,是一个白衣小儿,两人在舞剑,招式一模一样,一大一小,一举一动,看着颇有些滑稽。
梅念卿继续道,“齐玉说他有一个义父教他练剑,所以……”
花城道,“忆镜中,齐玉的玉灵剑,偏偏无缘由插在贺媛媛胸口处,那玉灵剑先认的主,怕就是这位故意引诱兰钰杀人的。”
“其实,他就是君吾吧。”
梅念卿摸摸鼻子,“臭小子,怎么抢我的话。” 花城心情颇佳着挑挑眉。
“他为何要这么做?”
梅念卿长叹一声,“哎,你看看他对小殿下做的事情就知晓了,君吾这个人啊,控制欲强,他既是齐玉养父,料想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教导他,而后,自是埋一条暗线,为自己所用。”
谢怜神色渐渐凝重,“所以,这只是他教的第一课,教他不要轻易相信旁人,什么江湖逍遥仗义,不过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巨大染缸……他从来,都只有他一人。”
他注视着那手帕,不知小齐玉当时画这画时,心里对君吾,是怎样的一番依恋与钦佩,谁又能接受自己,被最爱之人所伤,成长有时,太过痛苦……
这时,花城眯眼看着梅念卿,“所以国师,你来这处,是知道他肯定会来对吧?”
梅念卿神色一变,“啊,你猜到了?怎么猜到的?”
花城挑眉,“你早不来晚不来说,偏偏这时候来,怕是要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出来吧,好久不见,君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