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寒,宫灯摇曳,凝碧殿中的气氛沉凝而压抑。
沈流光半倚在萧凛怀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仿若真的中了毒药。
她听见耳边传来宫人匆忙的脚步声,太医被召入殿内,恭谨地跪下,屏息诊脉。
萧凛的手搭在她的腕间,指腹下是温凉的肌肤,脉象平稳,并无异样。
他眯起眼眸,凤目深沉,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幽邃不明。
“如何?”他的声音极轻,却透着隐隐的寒意。
太医额间渗出冷汗,恭敬地低声回禀:“回陛下,娘娘脉象并无大碍,或许是酒力冲撞,加之夜风侵体,导致虚弱……”
萧凛未曾言语,指尖轻轻着沈流光纤细的手腕,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她并未中毒?”
太医心跳一滞,连忙叩首:“微臣斗胆诊断,娘娘脉象平稳,并无中毒迹象。”
殿内一片死寂。
沈流光缓缓睁开眼,目光微颤,像是刚刚从昏沉中醒转。她侧首,目光映入萧凛眼中,眸色微茫,嗓音带着一丝缥缈的虚弱:“陛下……”
她语气微颤,仿佛尚未从方才的虚弱中恢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助,似是刻意,又似是无意。
萧凛眯起凤眸,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手指缓缓松开。
他看得出来,她在演。
可她演得太好,甚至连那一瞬间的眸光微颤,手指无意识的轻抖,都恰到好处。
他玩味地看着她,嗓音淡淡:“沈氏,朕倒是小看了你。”
沈流光轻轻垂眸,指尖掩住唇边,似是咳嗽了一声,语气微弱:“陛下何出此言?”
萧凛轻轻一笑,目光微敛,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腕,语调淡然:“无事便好,既然身子虚弱,便回宫歇着吧。”
此言一出,殿内众妃皆是神色微变。
回宫?
冷宫本就是废妃囚禁之地,如今陛下竟然让沈流光“回宫”,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亦是神色微冷,眉间隐约带着一丝寒意。
沈流光垂下眼睫,轻轻起身,微微行礼:“妾身谢陛下恩典。”
萧凛看着她的动作,眸色幽深,最终却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给他多少意外。
回冷宫的路上,夜色深沉,玉竹扶着沈流光上了步辇,一路上心跳如擂,屏息未敢言语。
首到跨入冷宫的门槛,她才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娘娘,陛下今日竟……竟亲自扶您,怕是……”
沈流光缓缓坐下,取过一旁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嗓音平稳:“怕是什么?”
玉竹眼神闪烁,低声道:“怕是动了心思。”
沈流光轻轻一笑,指尖抚过杯沿,唇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陛下心思深沉,哪会如此轻易动情?”
她语气平淡,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萧凛不会喜欢她,至少不会现在喜欢她。
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他欣赏她,不代表会信任她,更不代表会动情。
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他的“兴趣”,来一步步走出冷宫。
翌日,冷宫的宫门前,来了一队宫人。
领头的是尚宫局的女官,手中捧着一只锦盒,步履沉稳地走进冷宫,目光落在沈流光身上,恭敬地行礼:“沈娘娘,尚宫局奉陛下之命,送来一套华服。”
玉竹在一旁惊讶地屏住呼吸。
华服?冷宫之人,何时能享受如此恩宠?
沈流光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那锦盒之上,眸色微动,指尖轻轻拂过锦盒表面,未曾急着打开。
女官见她不动,低声道:“陛下说,秋意渐凉,娘娘身子虚弱,不能再穿旧衣。”
沈流光缓缓扬起唇角,神色淡淡:“有劳。”
女官行礼后退下,玉竹连忙上前,轻轻掀开锦盒的盖子,一袭淡紫色的锦缎华服静静躺在其中,光泽莹润,织锦细腻,显然是宫中最上等的料子。
玉竹小心翼翼地触碰衣袖,眼底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娘娘……这可是贵妃才能享用的衣料。”
沈流光眸色微敛,指尖轻轻着锦缎,嘴角弯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萧凛这一步棋,倒是下得有趣。
他在试探她,也在试探后宫。
试探她,是否会因此而欣喜若狂,是否会因一件华服而自乱阵脚。
试探后宫,看看众人对她的反应,看看皇后,是否会因这件事而有所动作。
这棋局,才刚刚开始,他便忍不住搅弄风云了么?
沈流光轻轻勾唇,低声笑了笑:“这衣裳,先放着吧。”
玉竹怔了一瞬:“娘娘不穿?”
沈流光轻轻端起茶盏,语气淡淡:“穿,便是中了圈套。”
萧凛赐下的这件华服,不是恩宠,而是诱饵。
她若穿了,便是承认自己因这份“宠爱”而动摇,届时,后宫之人便会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皇后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她不穿,又会让萧凛失望,让他觉得她不识好歹。
这一步棋,既是恩赐,也是试探。
她不能着急,她要等。
等着,看看谁,先按捺不住。
果然,三日后,冷宫外传来消息。
皇后下令,让沈流光入凤仪殿请安。
沈流光坐在窗边,指尖缓缓着茶杯,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终于来了。”
她缓缓起身,抬手轻轻抚平袖口的褶皱,目光沉静而幽深。
皇后终于等不住了。
这一场局,才刚刚开始,而她,己经落子。
她微微一笑,眸色清冷,低声道:“走吧。”
宫门缓缓打开,沈流光迈步而出,步伐轻缓,却带着一抹无声的凌然之意。
她要看看,这场棋局,皇后会如何应对。
而她,又会如何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