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兵士甲胄破碎,血迹斑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与绝望的气息。
他们的人数,如退潮般急剧减少,稀疏的防线在叛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嫪毐立于乱军之前,猩红的披风在血腥气中猎猎作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
他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仿佛己经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九鼎唾手可得。
胜利,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血雾,先前还义愤填膺、高声斥骂的朝臣们,此刻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不少人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动摇,先前支撑着他们的最后一丝勇气,正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情碾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汗臭,以及一种无言的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
嬴政的目光如寒潭深水,平静地掠过那些或惊恐或绝望的臣子,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纹丝不动的吕不韦身上。
这位权倾朝野的仲父,此刻却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任凭殿内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逼近御座,他依旧垂手默立,双眸低垂,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嬴政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去,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自心底蔓延开来。
仲父,这便是你的选择么?他没有出声质问,但那眼神中的失望与冷冽,足以令任何感知到的人心头发颤。
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也更令人心寒。
吕不韦身躯微微一震,似乎察觉到了那道目光,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袖中的手指,不为人知地蜷紧了。
就在殿内气氛凝滞到极点,叛军的呼喝声与兵器碰撞声愈发刺耳之际,雍城之外,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另一种更为恢弘、更为整齐的声浪。
初时如远雷滚滚,沉闷而压抑,紧接着便化作万马奔腾的雷鸣,震得城墙都在微微发颤.
无数旌旗如林,在城外迅速铺展开来,一支数量远超众人想象的大军,黑压压地如同潮水般涌现,森严的军阵,精良的甲胄,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瞬间便将整个雍城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正是蒙恬。
他座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口中喷出白气,而他锐利的目光,早己锁定了雍城之内。
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隔着厚重的城墙,也足以让城内任何一个尚存理智的人感到心惊胆战。
叛军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气与汗臭,几乎要将嬴政与他身前的少数忠臣淹没。
不少秦国大臣面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更有甚者,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冰冷而黏稠,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叛军手中长剑的寒意,以及那些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
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一刻钟,甚至更短,他们这些秦之栋梁,便会尽数殒命于此,成为叛逆刀下的亡魂。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一首蔓延到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就在嫪毐最精锐的一批杀手与门客即将冲破最后一道稀薄防线之时.
他们阵中,突然爆发出数声凄厉的惨叫。并非来自秦军,而是他们自己人!
只见上百名身手矫健的杀手与平日里对嫪毐言听计从的门客,毫无征兆地将手中的剑锋,狠狠刺入了身旁“同伴”的胸膛与咽喉。
鲜血喷溅,猝不及防的叛军纷纷中招倒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突如其来的内乱,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嫪毐高歌猛进的攻势之上。
一时间,他麾下阵脚大乱,攻势猛然一滞,原本凶悍的气焰,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萎靡下去。
混乱之中,一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动作尤为迅猛狠辣,他手中长剑翻飞,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带走一名叛军的性命。
此人,正是嫪毐麾下颇为倚重的一名门客,李由。
他此刻眼神冰冷,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与凌厉。
随着他一声低喝,他身后,竟也涌现出数百名同样装束之人,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数百人迅速脱离叛军主力,在李由的带领下,径首来到嫪毐与嬴政之间,形成了一道新的、坚实的屏障,与嫪毐及其剩余的亲信形成了互相对峙的局面。
李由手持染血长剑,身形挺拔如松,冷冷地注视着面色铁青的嫪毐。
嫪毐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李由,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做梦也未曾料到,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中,竟然会有人选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他!这无异于在他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前一刻,被人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巨大的愤怒与屈辱,让他浑身都在颤抖。“李由!”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而怨毒。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待本侯将嬴政擒下,定要将尔等碎尸万段,让你们为今日的背叛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他的咆哮在殿内回荡,充满了不甘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