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窑变
沈清欢是被瓷器碎裂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已正跪在青石板铺就的窑厂前庭,掌心被碎瓷片割得鲜血淋漓。四周跪满了灰头土脸的窑工,空气中弥漫着松柴燃烧后的焦糊味,远处高耸的烟囱吐出滚滚浓烟,将天际染成铅灰色。
“妖瓷现世,天降灾殃!”
尖细的太监嗓音刺破晨雾。沈清欢抬头,看见一尊半人高的青花大罐被摔碎在地,釉面泛着诡异的血红色纹路,像极了她在故宫修复的那件“万历妖瓷”。
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她在实验室用X射线分析那件妖瓷的釉料成分,仪器突然爆出刺眼蓝光……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沈氏女,你父私通白莲妖人,以人血入釉,罪该万死!”太监抖开一卷黄绫,“即日起,沈氏一族贬为窑奴,永世不得脱籍!”
人血入釉?
沈清欢盯着地上碎瓷的断口,职业病让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啪!”
鞭梢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但就在指尖触到瓷片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幅画面:
深夜的窑厂,父亲将一包暗红色粉末倒入釉缸,身后站着个戴斗笠的神秘人,斗笠边缘露出半截青莲纹刺青……
“带走!”
她被粗暴地拖向窑厂深处的奴工坊,经过一排排尚未出窑的瓷坯时,指尖无意间擦过某个温热的坯体。
又一幅画面闪现:
几个工匠正将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塞入窑炉,白布上渗出暗红血迹……
奴工坊阴暗潮湿,墙上挂满锈迹斑斑的镣铐。沈清欢被推搡进角落,手腕被铁链锁住。隔壁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是个瘦弱的少年,脸上沾满窑灰。
“你也是沈家的人?”少年低声问。
沈清欢点头,发现自已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叫什么?”
“沈小七,是你堂弟。”少年凑近些,“阿姐,爹临死前让我告诉你,千万别碰那尊‘血釉观音’……”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手里端着碗黑糊糊的药汤。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声音却温和得诡异:“沈姑娘,喝了吧,这是治伤的。”
沈清欢盯着碗底沉淀的暗红色渣滓,忽然想起父亲倒入釉缸的粉末。
她假装抬手接碗,指尖轻轻碰触碗沿——
画面闪现:
青衫男子将一包药粉倒入井中,井边躺着几具面色发青的奴工尸体……
“我不喝。”她猛地缩回手。
青衫男子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识抬举。”
他转身离去,门外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夜深人静时,沈清欢摸到腕间铁链的锁眼,想起实验室里常用的开锁工具。她拔下发簪,借着月光摸索锁芯结构。
“咔嗒。”
锁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溜出奴工坊,朝着窑厂深处的高岭土堆跑去。月光下,一尊未完成的观音像矗立在窑口,釉面泛着诡异的血光。
这就是“血釉观音”?
指尖触到观音像的瞬间,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父亲跪在窑前,双手被铁链锁住,青衫男子将一柄匕首刺入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刃流入釉缸……
“清欢,记住,釉变即是天机……”父亲最后的低语在耳边回荡。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逼近。
沈清欢转身钻进高岭土堆后的密道,掌心紧握着一片从观音像上剥落的血釉瓷片。
瓷片上,隐约可见一行小字:
“青阳劫变,窑火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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