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日,利阳郡城中,气氛凝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城中一处酒馆之中,齐天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壶小酒与一盘花生米,听着堂前的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大应山地势险峻,密林成踪,郡守想要剿灭里面的山贼,可比登天还难!”
一头白发的说书先生缓缓摇着扇子,继续说:“就拿前年来说,上任郡守大人浩浩荡荡带着二千来人。
可是呢?
山贼的老巢倒是找到了,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别说人了,就连锅碗也搬空了,那群山贼早就得到风声,提前钻进深山之中,找都找不到,最终郡守大人只能无功而返,白忙活了一场。”
说到此处,说书先生卖起了关子,“大伙儿猜猜,既然讨伐山贼是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新任郡守濮阳大人为什么还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干这事呢?”
下方酒客众说纷纭,有说新郡守好大喜功的,也有说新郡守藏有底牌,自信能够解决山贼的。
说书先生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待酒客们的情绪被带动得差不多,这才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都只看到了表面,这里面呀,其实还有其他门道。”
说完,说书先生就没有了下文,别有深意的看着下方听众。
“你这老头,这么说一半就不说了,故意吊俺胃口不是?”
一个汉子拍着桌子,扯着大嗓门,气愤的叫嚷着。
说书先生欠身赔礼,笑道:“这位好汉,小老儿为了打听这消息,可是破了费的,好汉你总不能让老头子我做亏本的买卖不是?”
一听要钱,汉子讪讪坐回凳子上,其他酒客心里虽然痒痒,但也不舍得花钱听八卦。
“老头,接着。”
齐天朝说书先生扔去一块碎银,生态傲居:“小爷我不差钱,这两银子是赏你的,你好好给小爷说道说道,可不要说些没用的东西来糊弄小爷。”
“这位爷,包您满意!”
说书先生兴奋的把银子往袖口上擦了擦,揣进怀里,才神秘兮兮的开口道:“郡守大人此举,树立威望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为了揪出山贼背后的大人物!”
下方酒客一片哗然,山贼背后有人?是什么大人物?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郡守借着邑文县县令的案子,才烧了一把火,剩下的两把火可都与剿匪有关联。”
说书先生的言辞让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酒客们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老头我从一位差爷那里打听到,前年剿匪的时候,山贼能够早早的收拾东西跑路,是因为郡里有人给山贼报了信。”
在酒客们震惊的目光中,说书先生继续道:“不仅如此,大前年,有一位富商来郡城做生意的时候,被这群山贼打劫,富商侥幸逃脱,来府衙报了案。”
“大伙儿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见说书先生又卖起了关子,下方酒客纷纷催促:“你这老头,我们哪里知道?”
“对啊,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有酒客直接站了起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说书先生笑意未减,抬手让下压。
“后来,郡守按照富商的描述,发现山贼使用的武器,竟然与驻扎在郡上的军队一模一样!”
下方酒客被这话震得目瞪口呆,只听到说书先生老脸通红,悲愤道:“有人吃里扒外,把军队用的装备倒卖给了山贼!”
酒馆中鸦雀无声,半晌,齐天质疑道:“老头,这话可不消乱说。朝廷给军队配置的装备都是由郡尉大人管理,每一把刀兵都是有账目的,难不成郡尉大人还能里通山贼?”
说书先生好似豁出去了一般,直言不讳:“这可说不准。公子你不妨想想,为什么濮阳郡守敢放出豪言?要是能成功剿灭山贼,固然能在百姓心中树立威望,可要是失败了呢?那岂不是会沦为笑柄?”
“濮阳郡守又不是傻子,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继续引导着话题,看似在给齐天解释,可酒馆中的酒客听的是清清楚楚。
“郡尉所在的穆家势大,外地来到官员无论官位高低,都要受制于穆家。濮阳郡守想要有所作为,自然不能让穆家掣肘于他。”
“公子,这么一看,你说濮阳郡守的下一把火会烧谁?濮阳郡守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围剿大应山的山贼?”
齐天恍然大悟,酒馆中的酒客思绪一下子就被打开,脑海中遐想连篇。
齐天又给说书先生扔出一块银子,急切问道:“老头,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内幕,小爷我有的是钱!”
众酒客竖起耳朵,全都将目光聚焦在老者身上。老者满意的将银子收起,刚准备开口,一群衙役就冲了进来,利索的把老子抓住。
为首的衙役面带不善,咬牙道:“好你个老东西,到处传播谣言,就连郡守大人与郡尉大人都敢编排,后面有你好受的!”
就这样,说书先生被衙役逮捕,衙役头子临走时还警告了一番酒馆中众人,不得胡言乱语。
郡尉所在的穆家私通山贼?濮阳郡守剿匪是为了对付穆家?
这两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没两天就传遍了利阳郡大街小巷。
不少喜欢‘舞文弄墨,指点江山’的专业人士站了出来,发表了肯定意见,他们还引经据典,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毛病。
穆府,气氛沉闷。
郡尉穆博与穆家几位元老齐聚一堂,商讨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对于外界的传言,穆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郡守濮阳策搞的鬼。
濮阳策在为自已造势,想要利用百姓舆论给穆家施压,好让穆家自乱阵脚。
从濮阳策借着邑文县县令的案子,大肆打压本地豪族开始,穆博就知道,濮阳策的最想对付的目标必定是自已。
在傲来国,郡守明面上拥有极高的权柄,理论上可以负责管理郡内的行政、军事和司法事务。
皇室为了不让郡守一手遮天,每一个郡委派的郡守都是外地人,让郡守与当地士族相互制衡。
最开始,局面确实如同皇室想的一样,郡守权力得到限制,当地豪族上面有一个郡守压着,也不敢肆意妄为。
可渐渐地,这种制衡关系转变成了相互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