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刚刚站在陛下书房门外等候召见,就听到了姬开昼声如洪钟的请罪。
书房大门缓缓打开,大太监王德走到太子面前,“殿下,陛下请您进去呢。”
“里面什么情形?” 太子轻声问。
王德突然欠身笑了笑,赶忙抱拳作揖状,“诶呦,这可难为奴才了,殿下您亲自去瞧瞧。”
太子点点头,垂下的眸子藏住了然。
王德早就被他买通,若是作揖状行礼便是皇帝动怒,若是只是单单鞠躬,则表示皇帝心情不错。什么都不说,只是请殿下进去,则是看不出喜怒。
太子走进书房,“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坐。” 皇帝表情淡淡,语气也十分平静。
太子移步身旁的座位,坐下之后姬开昼微微侧了侧身子,但礼数十分周全,“太子殿下安。”
太子没有回复姬开昼的问安,只是抬头看向皇帝,“父皇这个时间召儿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娰家构陷太子一案骇人听闻,作为当事人,朕想让你从旁听着。大将军如今想要回到舟山亲自料理娰家,免得朝廷派兵劳民伤财。太子如何看?”
“这...... 不知舅舅是以何种身份回舟山料理事务?若是大将军的话,不免会被有心人说因为一姓之过,可朝廷却要派重将镇压舟山,这对朝廷稳固可没有好处。可若是家主回舟山七姓盘踞之地处理家事,终究此事涉及污蔑皇室,不是一般的小罪过。恐怕需要特派几位督查,以示评判公正。”
太子娓娓道来,看向一言不发的姬开昼,再次幽幽开口,“不知舅舅是否想要披上战甲回老家呢?若是以大将军之姿回到舟山,这兵马是否要带?”
“臣不敢,臣只想回舟山清理家门,不再让这种人在臣眼皮子底下谋取私利,辱百年忠臣名声!太子殿下受此冤屈,臣在朝上是陛下和殿下的臣子,私下里又是太子殿下的亲属,于情于理,都不能稳坐高台而袖手旁观!” 姬开昼行了军礼,身形宽大,长腿一躬一跪,腰板挺立,十分气派。
书房里有一阵子的沉默,姬开昼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温顺无比。
“舅舅心疼孤,孤知道,既然这样...... 父皇,儿臣觉得应该让舅舅去舟山,也免得因为儿臣而让长辈心中不安。”
皇帝本来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直了起来,眼神警告看了一眼太子桓含穆。
姬开昼这次定是想用清理门户的借口,回舟山料理这盐务铁税的烂摊子,若是让他回去了,那必定是能盖则盖,左推右搡,绝不是单单是清扫后院这么简单。
所以当皇帝听到太子如此简单就要放走姬开昼,实在是心里窜出无名火。本以为太子会极力阻止姬开昼,把这舟山领袖困在洛昭,可他竟然允准了姬开昼的请求?
“儿臣觉得,舅舅再怎么说也是舟山的领军人物,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庇护娰家而是要出面清理实在难得,” 太子语气缓缓,声音轻柔的像羽毛,“既然如此,舅舅可愿带上几位督察为您分忧?”
“臣自当领命!” 姬开昼转向太子,行了军礼。
姬开昼知道太子打得是什么算盘,太子想让自已回去,然后用督察看着自已的行事,一是监察看自已是否有包庇娰家人口之罪,而是想要人去到舟山内部,打探舟山各司职责。
最重要的就是秘密跟踪自已,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查到他回舟山后真正想掩盖的事。
“那虎符呢?大将军远走舟山,虎符...... 是否应该由父皇掌管?”
姬开昼龙目凛然一抬,竟然直视了太子桓含穆一瞬。
太子拿起手边的茶,装作没有看到姬开昼如此逾矩的眼神,“照外甥心里真正的意愿,是不愿让舅舅去受这个累的。此事已经查清,只是娰家打着舟山旗号,仗着朝堂之上对盐铁令还没敲定而从中获利。舟山七姓虽在我朝之前就有联盟,但一向是各过各的日子,这件事自是怪不到舅舅头上的。”
“舟山七姓,姬家为首。此事臣有督查不严之过,难逃其责。殿下仁心为臣开脱,可臣实在领受有愧。”
“舅舅若是执意要去,孤也是理解的。可虎符孤觉得断不能跟着去了舟山,若是洛昭有什么需要祭祀兵戎之事,怕是调动起来有些困难。若是舅舅不放心洛昭,孤看不如就让刑部吏部派些人去舟山料理娰家吧。”
姬开昼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似乎只有他自已能听到。
太子究竟挖出了什么?为何如此气定神闲,放他离开和留住虎符只能选一个?会不会只是诈他?还是他知道了娰家交代的事情背后还有更大的交易?
姬开昼眼神一凛,他难道知道了那批多出的兵器的事??否则又怎么敢在自已手上强取虎符??
“臣三日后起程,会在这三日安排好手中一切,并上呈虎符。”
姬开昼行了大礼。
太子看着长跪不起的姬开昼,眼底的笃定又深了一分。
他的舅舅到底有多大的胆子,舟山在朝廷背后除了贪腐受贿还做了些什么?连放弃虎符这种事情都不能停住他的脚步,更不敢赌一把太子只是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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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开昼离去后,皇帝开口。
“跟着姬开昼的人,太子都选好了吗?”
太子拱手,谦卑回道:“父皇放心,跟着的督查们在明处,定是查不到什么的,但儿臣早有安排暗庄。舟山之事怕是不简单,一是大将军需要亲自去处理,二是竟然放弃了虎符。”
“是啊...... ” 皇帝沉吟一声,“朕原本以为他只是贪些钱财,可不曾想他即使知道会引起你我疑心,还要请旨前往。看样子,这背后之事容不得出一点差错,怕是会撼动整个舟山啊......”
“父皇放心,儿臣这次定当抓住舟山把柄。”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然疏离威严,“这次皇儿受了委屈,也算是历练了。至于有功之臣的封赏,朕就全权交给皇儿处理吧。”
皇帝自觉理亏,事情出了之后,为堵住悠悠之口纵使自已心中忐忑不忍,也只能将太子幽闭。如今真相大白,太子几日避而不见,皇帝也都忍下,不想再生嫌隙。
“谢父皇,” 太子起身郑重行礼,“儿臣自小就担负重担,自是没什么委屈的,但儿臣想求一个恩典,对儿臣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