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云骧带着赵烈文和一众护卫,乘坐水师战船,从江城沿江而下。
长江似一条巨龙,浩浩荡荡向东而去,千万年来以其甘美的乳汁,哺育着两岸华夏儿女。
正值盛夏,长江两岸稻田广袤,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山峦连绵,几处村落错落分布在江边。
江面上波光粼粼,商船往来如织,船帆林立,桨橹翻飞。偶尔有挂着米字旗的带嘤商船,喷出滚滚浓烟,轰隆而过,颇有气势。
这一派繁忙景象,源于下游的青庭两江总督骆秉彰未限制商船往来。
当下万里长江航道,从金沙江到鄂省,被西王府掌控;安庆到镇江段由天国控制。
青庭能控制的,名义上有九江段,以及镇江到上海段。
而上海段实则被外国人把控,青庭真正能掌控的,仅有九江段。
此时的青庭,如西处漏风的大厦。
西北有回乱,中原黄河决口、捻军作乱,东部有天国势力,西南及两湖有西军。每一处都需钱粮,都容不得丝毫懈怠。
然而青庭失去了西川、两湖和江南这三处钱粮赋税重地,维持运作艰难,便将征税权下放地方大员。
骆秉彰为多征商税,放宽长江商船限制,才有此繁忙之景。
经过两日航行,战船抵达西塞山下。
船只靠向堡垒下的码头,萧云骧等人下得船来。
此时,他们看到五个身着工厂工装的人,从山上下来,一边走一边热烈交谈,神情专注。
萧云骧目光敏锐,一眼认出是汉斯·弗里德里希·克虏伯、威廉·奥古斯特·施耐德和三个技术人员。
他热情招呼:“嗨,汉斯。”
汉斯这才发现萧云骧,喜出望外,远远伸手,与他相握:“哈哈,萧,很高兴遇见您。”
握手完毕,萧云骧问:“你们不在重庆,来这儿干啥?”
汉斯夸张地摊开双手,故作无奈状:“尊敬的西王殿下,您似乎忘了,我们还合作建立一个的军火公司?”
“这是公司开张第一笔大生意,我们得亲自来,参加火炮安装调试。”
萧云骧大笑:“没忘呢,汉斯,调试好了吗?”
汉斯傲然点头:“当然,若嘤国佬军舰敢挑衅,叫他们有来无回。”
当得知汉斯几人,还要去下游田家镇炮台调试新炮,萧云骧与他们告别,自行上山。
到了东峰顶临江绝壁的主炮阵地,水师统领黄文金、参谋长李靖川接到下属汇报,出来迎接萧云骧。
原来长江沿线炮台归水师管辖,避免水陆配合不畅。
恰好中克联合军火公司的火炮在安装调试,黄文金便亲自来验收。
两人见萧云骧上来,敬礼道:“大王好。”
萧云骧回礼,听两人讲解炮台布置。
原来黄文金委托西军军校教官,将西塞山设计成立体防御体系。
山顶主炮阵地有6门克虏伯150㎜后装线膛炮,射程6.5公里,可封锁江面。
炮座是三合土基座加滑轨,能移动,射界宽阔。
从敌舰进入射程,就能追着射击,还能利用25°俯角实现“炮弹擦浪”弹道,攻击敌舰吃水线。
山腰为中层防御带,开凿12处炮位,有15°斜向下、可避舰炮首射的楔形射孔,配备12门75㎜后装线膛炮,攻击蒸汽轮机舱。
山脚20米处为底层防御带,挖成隧洞,留二十几个洞口,配备大量西军原有的前装炮,用霰弹、榴弹对付敌方登陆士兵。
此外,扩建舰炮盲区的天然岩洞,作为弹药库和指挥所。
针对南面坡度缓、易遭陆路强攻问题,设计师借鉴城墙防御,先挖3米深壕沟,再筑厚实土墙,预留火炮射击孔。
平时用吊桥通行,战时收起吊桥,土墙后布置大量前装炮,敌人若想攻上阵地,不死个万八千的,休想攻得进来。
整个要塞,除炮兵、弹药运输队、维修队、工兵等,还有要塞守卫步兵,合计人数近两千。
听李靖川介绍完,萧云骧本想实弹打几炮。
但江面商船众多,要拦停上下游商船,布置靶船,太过麻烦。
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不想大动干戈,于是问道:“李参谋长,打江面上的船,命中率多少?”
李靖川答:“大王,静止目标命中率35-50%,两三发必中一发;低速移动目标命中率约20%;像突击船这种高速船,加上烟雾干扰,命中率约10%。”
萧云骧颇为好奇:“这些数据可靠吗?打仗为生死攸关之事,不能轻忽。”
李靖川脸色微红:“大王,之前和清军争江面,我们刻意少用战船,多用岸防火炮,就是为测试火炮威力和命中率。”
“但当时用的是前装滑膛炮,得出这些数据。”
“现在换成后装线膛炮,命中率提高了,但具体多少,还没大量测试。”
萧云骧摇头:“旧炮数据不能套新炮,以后找个时间,好好测试。”
两人点头称是。
当晚,萧云骧等人就留在要塞休息,准备次日去下游田家镇。
半夜,突然有人敲门,并轻声呼唤:“大王,睡了么?”
萧云骧起床开门,见是黄文金,后面还跟着几个人。
火把光照下,他看到是本应在田家镇的赖汶光,他旁边站着一位披着头发,裹红头巾、着长衫的中年文人。
那人见萧云骧出来,径首上前跪下,喊道:“西王殿下,看在与天国同出一脉份上,救救安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