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无愁又露出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津津有味地看着符游僵在原地。
还不等他享受对方的惊讶与恐惧,就见符游眉头一蹙,眼里写满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岁无愁:“咦,这和我想看到的不一样。你既然早就己经猜到,又怎么敢单枪匹马地上门来找我?不怕自己知道太多,揭开真相后杀了你?”
“或许是因为我肯定你明白,留我一命,在解决混火界这次满月之祸中用处更大。”
岁无愁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而且随便杀人,确实不是一件很有品味的事情。那就让我们继续说回魔焰沼吧。”
“魔焰沼到底想干什么?”
“首先,我需要解释一下。”岁无愁说,“我虽然是魔种的化身,但自从离开魔焰沼、来到混火界以后,就与原主断开了联系。那个空间与我们所在世界的往来,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混沌魔种就算再怎么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让一些最原始的魔力渗透进混火界罢了。”
符游微微偏头,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岁无愁:“那些魔力中可能蕴藏着一些信息,一些魔将它们称为……嗯,‘启示’。”
“这就是魔的文字?”符游问。
“对。混沌魔种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全部都是带着无上力量、让万魔垂涎的‘上古文字’,你说这气人不气?”
符游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
“一言一行都蕴含无尽力量,举手投足都负因果,对凡人来说怎会是好事。”
岁无愁眼睛眯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幽深,饶有兴趣的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然后他呵呵一笑。
“果然,这个道理,只有你们当过灵修的最明白。
“血统越是纯正古老的魔族,便越能从那些启示里获得更多的信息。其实不是他们‘听懂了’,而是那信息和他血脉里本就有的东西产生了共鸣。
“这也是我唯一能获得魔焰沼信息的来源。”
岁无愁顿了顿,又挑起眉。
“……所以我才好奇,为何你明明是人身魔修,却能受到那魔气的影响,还能听到魔焰沼的启示?”
符游诚恳地看着他:“我以为城主会解答我的这个疑惑。”
岁无愁:“哎呀,如果你能让我详细研究一下,或许还真能发现点不同,只是不知你是否同意?”
“自然是不同意的。”符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然后又将话题拉回来,“所以魔焰沼想要让更多的魔通过杀戮获取力量?这又是为了什么?我以为它们和玉清界的仙人一样,乐于维护天道平衡,和下界安稳。”
岁无愁露出一个笑容。
“混沌生魔,混乱本就是魔血肉里流淌的东西。虽然那些‘启示’传达的信息有限,但它们所求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变过。
“离开魔焰沼,或者说,让外面的世界也变成下一个魔焰沼。”
符游陷入沉默。
半晌,他开口:“先前冒充我的那个‘离公子’,他设了个阵,试图将魔焰沼的魔气引渡到灰河边缘。那人或许和你一样,也与魔焰沼有所关联。这百年来,城主和他有过交集吗?”
岁无愁遗憾地摇了摇头。
“首先不是百年,是五十年。其次,我堂堂黑沙之主,若为了量火外城的事情就专门跑去找一个小辈,这像什么话?我又不是戌时玖那家伙,为了朋友从南到北穿过整个黑沙十六城,还跑了两次……”
他假模假样地感慨了两句“年轻人的友谊”,然后叹道:“若我早想到那冒牌货和魔焰沼有关……但那人十分谨慎,若他真有心隐藏,便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莲华私底下也去找过你,但都无功而返,还难过了好一会儿呢。”
符游不信莲华会难过,可能她最多会私底下骂两句自己当了城主就眼高于顶什么的。
但他还是沉思半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看来你发现什么了?”岁无愁问。
符游垂下眼。
“那人为什么偏偏要变成我的样子,又用什么手段伪装成我,骗过了所有人。他的计谋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岁无愁露出笑容。
符游抬头:“如果我这个真身出现,他该如何证明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人扮成自己的样子,并西处为祸,将“离公子”的恶名宣扬出去,就是为了钓那个最想为“离公子”洗清恶名的人出现。
从五十年前……不,或许是更久以前,那人想找的人就是他自己。
岁无愁鼓起掌来。
“所以你来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他微微倾身,看着符游的眼睛,“你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符游闭了下眼,想起当日在阵眼中看到的那人身影。
先前他以为是谁抢占了自己的肉身,才会让他见到那人时生出亲切感,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肉身一首被际沧海封印在云霄山的最深处。
或许那人布下的大阵,从一开始想要的阵眼就是自己,只是因为五十年遍寻不得,才退而求其次,让程双当了那个祭品。
大阵……
“那个引渡魔气的阵法,”符游睁开眼,“城主可有去看过?”
岁无愁咧嘴一笑:“你这是在试探我吗?那我不妨首接告诉你,我们这些姑且还有些本事的老家伙,都无法靠近灰河。
“托你们口中那位‘圣人’的福,越是靠近魔焰沼,我们和血海就越是会互相影响。大家活了这么久,头脑比一腔热血的后辈们清醒多了,不会自找不痛快。”
“你说的……是郁沉渊院长?”
“对,就是那个唯一以真身爬出魔焰沼,又绝了所有魔种后路的家伙。”
他靠回椅背,懒洋洋道,“所以后来量火黑沙各有其主,灰河那地方则由学了他特殊秘法的后人看管。你若还想知道灰河那边的事情,第一个该问的就是混火宫。”
符游垂下眼。
岁无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混火宫自诩为了混火界安定,一定会鼎力相助。你不愿意去,是因为它背后的北斗书院吗,云徵?”
突然听到自己的字,符游眉头一动。
然后他抬起头。
“不必用这些话激我,我会去的。”
他将手边酒杯一推,站起身打算告辞,又顿了顿,问:“城主可知,混火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岁无愁抬头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不知道。”
符游一愣。
“原先好像是个姓冯的女人,”他露出回忆的表情,随后一笑,“不过那是在我成为新的黑沙之主以前的事情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灰河安定,有谁会在意那里面坐着的究竟是谁呢。”
符游怀疑地看着岁无愁那双紫色的眼睛,后者对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于是符游也颔首:“多谢前辈告知。”
他转身离开金醴轩。
岁无愁失笑摇头:“‘前辈’……这种时候倒是知道卖乖。若真有那么感激,怎么还浪费我金醴轩的佳酿呢……”
他拿起面前一口未动的酒杯,遗憾摇了摇头,将那杯酒全部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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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符游走过上次和际沧海、徐蔚和应如月三人来时的路,来到了混火宫。
混火宫并不像其他魔族栖息之处,对外人十分戒备,即便是符游这位在量火恶名昭著的魔头,也来者不拒,客客气气地迎了进来。
符游开门见山:“我想拜访混火宫主,不知可否为我引荐?”
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位魔族老者,闻言眼皮也不抬,答道:“宫主现下不在混火宫。”
符游眉头一动。
就听那老者说:“宫主前往灰河,例行检查结界了,恐怕还要十几日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