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大门主出关了。
白雪皑皑的云霄山上,着黑的剑修弟子们齐刷刷在门主洞府前排开,为首的两个出窍期、一个元婴后期修士,俱是际沧海的亲传弟子,带头喊道:“恭贺师尊出关!”
后面一排:“恭贺!门!主!出!关!”
亲传弟子:“恭贺师尊修为突破至合体期!”
后面剑修继续字字铿锵:“恭!贺!门!主!”
际沧海面无表情,唇角惯常微微向下抿着,淡淡颔首,鼻腔里“嗯”了声,目光在为首两男一女身上扫过。
这世上还活着的合体期大能屈指可数,即便只是一眼,那威压也让三人下意识绷紧了后背。
随后大概是看出他们并未偷懒,威压便随着际沧海目光一同撤去。
下一刻,名剑怀风出鞘,际沧海身影一闪,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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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符游盘膝坐在怀风上,整个人被扯着向后飞,赤红衣袍纠缠着青丝于空中翻飞,糊了他满脸。
他则面无表情支着下巴,看着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的瑶月雪山。
只是半柱香功夫,怀风便穿过了北部极寒之地。
眼前不见雪山,唯有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已然来到了中原穹庐之地。
符游久违地有些想吐。心脏被扯着走的感觉不比禁锢在狭小空间里舒服,于是他心念一动,身影便融入怀风剑中。
——是的,他现在姑且算是,怀风的剑灵。
虽然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无法回到自已的身体、只能待在怀风剑五步之内范围。
可看起来际沧海这怀风剑主也没料想到,自已的剑会突然多出一个剑灵来。
际沧海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符游变成剑灵以后就听他说过两句话:
“剑灵?”
——这是在符游第一次意念牵动怀风时。
“嗯。”
——这是跟他三个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师尊的倒霉徒弟。
符游自然不知际沧海在想些什么,只能放出神识感知周遭,企图猜测际沧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御剑而行的际大门主对自家“剑灵”一系列举动丝毫未察,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在一片青山中降落。
长剑入鞘,际沧海步行上山,符游身形再次从剑中脱出,飘在际沧海身后左右打量,认出了际沧海此行的目的地——天罡剑宗。
如今他们所在的仲灵界,灵气充沛,修仙之道盛行。
而在这茫茫多的门派势力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一院三剑,四家五宗”。
这“三剑”,说的就是仲灵界三大剑修宗门:出过剑仙的青虹剑峰、际沧海创立的青霄剑门,以及以铸剑之术闻名的天罡剑宗。
际沧海的“怀风”便出自天罡剑宗宗主——剑朴李青衣之手。
那是符游出生前很久的事情。听师姐曲昭说,青霄子与剑朴曾有师徒之实,因此才得剑朴赠剑。
然而如今青霄剑法和天罡剑法差别甚大,修士活到他们那个年岁,即便先前有百千年的年龄差距,现在也差不多算是平辈了,因此这件事便成了无人考证的传闻。
——当然,这不影响某位朝暮生偷偷将这段传闻编排进他的畅销话本里。
但符游看际沧海步行上山,显然是对剑宗抱有一定尊敬的。
就在此时,山上骤然传来一阵罡风,接着一个身着深青色武袍的修士御剑向山下冲来,又在际沧海面前停下。
剑修轻巧落地,做了个揖,稍显粗哑的女声朗声道:“晚辈秦山晓,受宗主之命,特来迎观尘前辈上山。”
秦山晓身量比一般男子还高些,跟大部分自持清高的剑修不同,带着铸剑师特有的粗犷豪迈。
看着熟悉面孔,符游差点激动出声:“秦师姐!”
秦山晓是符游的熟人。
准确说来,是符游他师姐曲昭的熟人。
曲昭寻访名剑时,最常去的便是三大剑宗,与同龄的几位女剑修情谊格外深厚,比如际沧海的关门弟子楚剑歌,比如剑宗李岩的大弟子秦山晓。
至于秦山晓和楚剑歌……二位都是这一代惊才绝艳的剑修代表人物,见面时却提剑就打,少有和平之时。
如今面对死对头楚剑歌的亲师尊,秦山晓倒是恭敬又亲切,就好像跟他徒弟没有半点龃龉似的。
际沧海显然也是不管小辈恩怨的人,却认出了秦山晓来,对她点点头,问:“剑朴现下可好?”
秦山晓脚步一顿,接着便笑道:“观尘前辈刚出关,大概还不知师祖仍然闭关未出,因此三年前,师尊便按照师祖闭关前的吩咐,正式接手了宗主之位。”
她此话一出,别说际沧海,就连符游都是一愣。
天罡剑宗换宗主了?
这么大的事情,剑宗就藏着掖着,整整三年居然半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际沧海眉头习惯性一拧,随后又缓缓松开,居然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件事。
“剑朴此次闭关,是为了冲击合体期?”
秦山晓点点头。
修士进入分神期之后,修为再进一步的时间就要以千年计,是真正的与天争命了,因此大部分修士在这个阶段都会选择隐世不出,潜心修习。
是以像际沧海和李青衣这样仍然在世间活动的大能,本就寥寥无几。
秦山晓不知想到些什么,下意识瞥了际沧海一眼,又忌惮地收回视线。
际沧海自然不以为意,符游则飘在她身后,猎猎红衣和肃穆的剑宗格格不入,身形飘忽,像个索命的厉鬼,很是体贴地回答秦山晓的疑问:“他现在已经是合体期修为了。”
秦山晓自然听不见。
际沧海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道:“既然剑朴尚在闭关,我便改日再来——”
“观尘前辈!”秦山晓没想到此人说走就走,连忙补充道,“——但师祖早就料到您会来这么一趟,她确实有些话托师尊转达给您!”
于是秦山晓最终还是成功把际沧海带去了天罡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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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宗主李岩是个看上去颇为刚毅的汉子。他与际沧海同是一宗之主,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已经可以平辈论处,却对际沧海仍有着习惯性的尊敬。
他还欲寒暄几句,际沧海却径直打断,问:“剑朴知道我此行目的为何?”
李岩先是一愣,随后也不多话,让秦山晓下去,才正色开口:
“三百年前,怀风断裂的那一天起,家师便已经知道您会为此来一趟天罡剑宗。”
他话音落下,一阵凛冽寒风无端而起,“砰”地将门窗全部关住了。
屋内一片寂静,符游怔然,际沧海神色未变,李岩的额角却沁出一滴冷汗。